佛教在明代,受到理学的围剿,衰微已极。世宗毁佛后,反激起自强之心。但义理不传已久,资料散失,无从学习。清顺治及雍正参禅有得,宏护佛教;虽有起色,诸宗并起,不过是前之余蕴。
净土宗先有云栖(杭)莲池,宗华严,以华严教义说净土;清乾隆时,省庵实贤则宗天台而宏净土。天台宗方面,前有幽溪传灯,后有灵峰蕅益。蕅益所学不限一家,但于天台特有心得。
贤首宗则明末有金陵雪浪,清康熙有柏亭续法。律宗,明末古心律师复兴金陵古林,传宝华山三昧光(卒于顺治十年)、见月体(卒于康熙十八年)。他们竭力振兴律宗,所创传戒新制,延续至今。
禅宗方面,临济下有密云圆悟、罄山圆修,行于江浙。密云法嗣破山明,宏化西蜀。又密云法嗣汉月法藏(常熟虞山),出“三峰派”;有灵隐弘礼、灵岩弘储继席。在顺治、康熙间大阐宗风,门人广布湘、赣。
三峰派不以“密云一棒”为满足,融入儒、道之说,在江南非常盛行。雍正特别作《拣魔辨异录》,逐条破斥其说;并将《五宗原》、《五宗救》毁板。站在特殊立场,毁三峰派语录,夺三峰派门庭,这也是前所罕见的禅宗大事。
明末清初佛教,以禅宗为骨,与北宋的隐为二流不同。台、贤、律、净学者,多曾参究于禅;而禅者,如鼓山道霈出入台、贤,紫柏刻藏,憨山重《起信》、《法华》,实已成禅教一致之势。
之前的贤首助禅,净、律助天台。如今宝华律匠取华严教义;遍融、莲池之念佛,宗于贤首。蕅益说:“禅为佛心,教为佛语,律为佛行”,当时佛教已进为诸宗融合。不仅诸宗融合于内,蕅益、憨山更以佛教教义释孔、孟、老、庄,终成三教调和之论调。
在政治上,清朝对于佛教的管理几乎完全承袭明代。仿照前朝僧官制度,在北京设立“僧录司”;所有僧官都经礼部考选、吏部委任。各州府县僧官,则由各省布政司遴选,报送礼部受职。所有僧官的职别名称,都和明代无异。
顺治二年(1645)禁止京城内外擅造寺庙佛像,造寺须经礼部允许,已有寺庙佛像同样不许私自拆毁。也不许私度僧尼,对僧道一律官给度牒。自乾隆四年(1739)以后,随着人口的增加,私度僧尼人数也有上升,一时难于查补给牒。
所以从乾隆十九年(1754)起,通令取消官给度牒制度,此项政令一直延续到清末。其后私度僧尼人数直线攀升,至清末时全国僧尼约有八十万人(太虚《整理僧伽制度论》)。清代佛教脱离义理,又在制度上废度牒制,使僧制大滥。
此外,清朝对于西藏地区的政教事务非常重视。清朝统治者最初接触到的佛教,是我国西藏地区所传的喇嘛教。在十七世纪初,已有喇嘛到关外传教,曾受到清太祖的礼遇。太宗时,盛京(沈阳)方面已和当时西藏的五世达赖喇嘛建立关系。
世祖顺治九年(1652)五世达赖应请入京,受清朝册封。雍正六年(1728)设驻藏大臣,管理西藏政务。乾隆五十八年(1793)制定章程二十九条(即《钦定章程》),确定了西藏地区政教合一之制度,所有西藏地区寺庙和喇嘛都受清政府理蕃院管理。
清皇室是满族,管理汉文化地区,又需要与蒙、藏、疆等民族交流,国内文字互译成为要务。康熙二十二年(1683)命刊藏语藏经甘珠尔(乾隆初略有修补),雍正二年(1724)又刊丹珠尔,即今北京版《西藏大藏经》。
雍正初年北京黄寺土观呼图克图第一世奉命,将藏语藏经甘珠尔部分译为蒙语;又乾隆六年到十四年译成蒙语丹珠尔全部。乾隆三十八年至五十五年又译藏语大藏为满语。全藏共一百零八函,六百九十九部,二千四百六十六卷。经版于1900年毁于八国联军之手。
乾隆七年(1742)工布查布将部分藏语佛典译成汉文,有《造像量度经》、《造像量度经解》、附撰《造像量度经引》及《续补》各一卷;《弥勒菩萨发愿王偈》、《药师七佛供养仪轨如意王经》各一卷。
稍后阿旺札什继译《修药师仪轨布坛法》、《白救度佛母赞》各一卷;嘎卜楚萨木丹达尔吉译《极乐愿文》一卷、萨穆丹达尔吉译《释迦佛赞》一卷。
在顺治、康熙年间,民间各地所刻僧传、语录等,都集中于嘉兴楞严寺。当时发行的有《续藏经》九十函,二百三十七部,《又续藏经》四十三函,一百八十九部,都是清初所刻而附于明版《嘉兴藏》的典籍。
清代官版藏经刊行,始于世宗时代。雍正十一年(1733),特开藏经馆,延请博通教义的僧人,于北京贤良寺校阅编稿。正式开刊始于雍正十三年二月,至乾隆三年(1738)十二月完成,前后历时四年,称为《龙藏》。
内容系据明刻《北藏》本而增入义疏及禅宗语录等,凡七百二十四函,一千六百七十部,七千二百四十卷;嗣于乾隆中,撤去其中五种七十三卷。和硕庄亲王允禄为总理,参加监造、校阅的人员共七十余人。版本形式为梵夹本,名山大刹多请置。全部经版,现存北京柏林寺。
清代自道光后,国势衰落,佛教随之不振。佛教徒反思败落之因,纷纷致力于经典的校刻与流通工作。先是郑学川(妙空),于同治五年(1866)在扬州成立江北刻经处。后又在苏州、常熟、杭州、如皋,创立四个刻经处,前后十五年间,所刊佛经近三千卷。
杨仁山,早先对郑学川在扬州的刻经事业极力护持,募财相助。光绪四年(1878)他随曾纪泽出国,在伦敦认识南条文雄。知道我国唐宋间散佚的佛典章疏,(尤其唯识典籍,)基本在日都有留存。归国后,即托南条搜购古逸经论撰述二百余种。
杨仁山后在南京创立金陵刻经处,校刊佛典;前后刻成经典三千余卷,并图像多种。清末宣统元年(1909),金山宗仰得罗迦陵助,与黎端甫、汪德渊等在上海,依日本弘教书院《缩刷大藏经》,加以校对;由频伽精舍刊行,号《频伽大藏经》。
作为清朝统治阶级核心和支柱的满族贵族集团,在长期与明朝中央政府打交道的过程中,渐渐懂得利用宗教的重要性。因此早在关外,他们就有崇佛活动。在有清一代,佛教作为统治阶级思想统治和精神统治的支柱之一,受到前期统治者的支持和保护。
自然同时也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和束缚。在统治者的竭力提倡下,佛教中一些名僧和禅者自觉地使佛教与儒道二教合流,让日渐衰微的佛教能够苟延残喘下去。不过,总的而言,佛教在明清两代的衰颓之势,却是无法挽回的。
由于外国资本主义入侵及清末财政困窘等因素,兴起了以寺庙财产充作新式学堂运营资金的政策。西元1898年,即有两广总督张之洞,主张以国学为体、西学为用,建议皇帝利用寺院及道场建筑和土地,以实施新教育,挽救颓势。
此后,“庙产兴学”持续困扰佛教界,如1912年公布的“寺庙管理暂行规则”;1915年的“管理寺庙条令”;1921年,北京政府以查旧案与管理寺庙条令相牴触为词,命令取消“中华佛教会”。
全国佛教陷入无组织状态,各省县寺庙财产任由各地官吏与土豪劣绅侵吞。又1930年,政府颁行“监督寺庙条例”;中央大学邰爽秋等教授所提没收寺产以充作教育基金的议案,也在全国教育大会中获得通过。
佛教历经太平天国之乱,已然衰颓不堪;至庙产兴学风潮,更是雪上加霜。当时迫害佛教的不再是某个单一阶级(如三武一宗),或利益集团。而是整个社会,全都不约而同针对佛教,尤其寺院财产,使得佛教面临前所未有最大危机。
幸有佛弟子们起而护法,如章炳麟,发表《告佛弟子书》及《告白衣书》,燃起青年佛子护教的热忱。又有陈樨庵、周叔迦等以金陵刻经处与祇洹精舍等处为中心,刊行佛经;以及倓虚、谛闲、太虚、月霞、东初、欧阳渐、吕瀓等兴校办学,为佛教现代复兴培育人才。
中国僧侣教育,以太虚所创闽南、武昌佛学院并汉藏教理院最具代表性。还有以居士为主体的佛学组织,有北平三时学会、海净业社、上海佛教居士林等。与杨仁山门下欧阳渐之南京支那内学院一并,皆颇负盛名。或是深研教理,或是培养人才,贡献卓越。
这一切带来中国佛教复兴的契机,不仅使佛教教义的阐扬与研究较清代进步,也使佛教各宗逐渐抬头。尤其唯识典籍复传,开启法相研究之风,带动了义学的发展。行法方面,禅净双修成为主流;并有水陆法会及各种经忏迅速发展,成为事业,延续至今。
民初以来,终结帝制的新社会,在政治、思想、文化上,发生急剧转变。先有康有为等,倡以儒教为国教。此后以打倒所有旧文化作为促进中国进化的步骤。
1919年“五四运动”对儒、佛、道教和民间类似宗教,以及其他旧文化的批判达到最高潮,酿成反宗教运动。1928年新启蒙运动,又将行之于寺院、道观及一般庶民之间的宗教行事视作迷信,而加废止。
面对威胁寺院存在的庙产兴学运动,佛教界被迫团结起来抗争。1911年,天童寺敬安(八指头陀)等人创设“中华佛教总会”,初步提出了保护寺产、振兴佛教的口号。
后将太虚、仁山二人成立未久的“佛教协进会”并入佛教总会,以期群策群力维护佛教,于是该会成为全国佛教社团的最高组织。后更名为“中国佛教学会”,由太虚任理事长。1929年更名为“中国佛教会”,圆瑛为理事长。
1912年,太虚与仁山首倡组织“佛教协进会”,后提议改金山寺为佛教大学,未获成功。1913年,在追悼寄禅的大会上,太虚提出教理、教制、教产三大革命。主要针对当时丛林寺院的法派、子孙派,因之阻碍了佛教的进步,所提出的改革主张。
1915年,太虚著《整理僧伽制度论》,以期建立新僧团制度。1929年,更着手组织“世界佛学院”,以建立人生佛教,促使佛教世界化。他造就培养的僧材甚多,有法舫、法尊、芝峰、印顺、大醒、大勇等。
“九一八事变”后,太虚号召佛弟子群起救国,全国佛教僧青年齐力响应,可说是中国佛教由旧趋新的一个转捩点。惟经十四年抗日(1931~1945),青年僧侣在爱国热血的驱使下,投入抗战行列。
1937年,成立“上海僧侣救护队”;1939年,缅甸人民因日本唆使而反对开放滇缅公路之风潮,因“佛教问团”赴缅甸等各国访问,得以平息;1940年,组“陪都僧侣救护队”,实地从事重庆地方救护灾胞工作,直到日本投降。同年,组“中国佛教国际宣传队”,赴缅甸宣扬我抗战国策。
1949年后,中华民族进入新时代;改革开放,文化事业迎来新春天。但我国佛教已衰落了七、八百年,真是百废待兴。目前遇到的问题是:佛教义学不兴,人员水准不一,正信佛教教义尚未普及于社会。
此外,汉传佛教封闭已久,如今再与各传佛教接触时,发现大不合拍。由于部派教义及衣食等琐事的差异,在南传佛教界看来,似乎并不承认我国出家人之戒格。此外,日本寺院的家族经营,西藏喇嘛的带妻食肉,在我国佛教界看来也是怪怪的!
佛陀时代,僧人是游行的;传入我国后,为了适应此地,在思想上、形象上,随方异俗演化。后因禅宗独大,丛林制成为汉传佛法主流。其中的传法习惯,颇受宗法制影响,直接导致子孙制产生。
现代的佛教界,有的是事业心,缺少古代求法(不是求学)与真参实学的精神。不要说以佛法为中心,以宗派为中心的也没有了,付法接法,只是形式一番。专精念佛的,不接触教义教理,也只是悲观主义曲线救世的移民论调。
律师,本来难得,如今也只是注重过午不食、上厕所换鞋子、提倡每天披一次三衣等;律制的根本大义,似乎很少听说。缺少了佛法的实质,表面兴盛,也只是无根之萍罢了。包括佛教事业发达,世俗佛学兴起,也是如今的一大特征。
唐末五代,佛教受到政策及战乱影响,势力大减。八宗之中,除不尚经籍的禅宗和专倡念佛的净土得以泡沫发展外,其余各宗均一蹶不振。此后千年,佛教再无特色,义理消失并被迫与儒道相融。虽有个别高僧因受贵族推崇而声名显赫,虽有名寺大殿在国家资助下修缮一新,但佛教本身却是大不如昔了。
说到底,佛教之所以为佛教,还是要发见其不同于其他宗教的特色。在义理对比中,充分在群众中普及。这样才能真正使佛教在新时代、新形式下,重新找到土壤。发挥出真正有益于人心人性的宗教真实作用,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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