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时候,其实原本有机会去所谓更好的学校念书,但是最后我毅然选择了湘西的一所高校,这其中的缘由,还得从我父亲开始说起。
小时候听得最玄乎的故事,就是从父亲嘴里听说的湘西赶尸、放蛊一类的传说。解放初期,父亲和七八个工友被政府征集去湘西修铁路,然后在那里一待就是好几年。每次回家,必定要跟我们说一些当地的传奇故事:比如谁家小子被下蛊了肚子大的跟十个月大的产妇一般;谁又因为偷了邻居老财主的东西被人把头砍下来了挂在最高的树上;谁因为回家晚了遇到赶尸的队伍第二天就疯疯癫癫了……诸如此类,讲的神采飞逸。
我每次都带着十二分的崇拜、张大了嘴听得入神,心里想的是:如果能在这种地方待上三五年,岂不是要幸福死?
末了,他又必定要摸着我的头,意味深长地嘱咐:“你们没事可不要过去,那边毕竟比较偏,不安全。”
我仰着脖子说:“那你怎么不怕?”
“嘿嘿。”他露出老江湖的神态:“我们是给政府修铁路的,在当地老百姓眼里,那就是跟解放军差不多,敬重的不得了呢!”
后来,铁路工程完毕,父亲便去了其他城市工作。大概十五六年后,我考上了湘西的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一天,我被勒令去接电话。
“你小子怎么回事?从小到大我就跟你说,湘西到处是放蛊的,你说你考哪里不好,偏偏要去湘西……”电话那边是异常严肃的声音。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跟我说过的那些传奇经历,才更加让我对湘西着迷,从小到大我把他当英雄一样崇拜,为什么我就不能去跟随他的脚步,寻找我的青春记忆?
当然,中国的发展速度是超过了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十五年,足够将一片蛮荒之地,发展成现代文明之城。我读书的时候,湘西虽然谈不上“高楼林立”,但是跟其他小城市相比,也看不出多大差别来了。那些“巫蛊”之说,大多也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于现实中,可不是那么容易遇见。
就在我一边淡忘初衷,一边迷恋于湘西的青山秀水时,两年时间就此流逝。
大三的时候,突然迷恋上了一个英国的探险家——贝尔·格里尔斯。他是英国的前特种兵,因为一次空降失误,差点摔成了残疾,后来从特种部队退役,却从此在江湖上名声大噪。一档《荒野求生》看得我热血沸腾。
一个下午,小月突然打电话说,待在宿舍太闷,想出去走走。
我把电视暂停,画面正定格在贝尔钻木取火的情节。“要不然我们去钻木取火吧?”
电话那头没有了一点声音,半分钟后,响起了五六个人“咯咯”的笑:“陈陈,你疯了吗?我们宿舍的人可是都听到了……”
“没关系啊,这么好的天气。”
“你要去哪?”小月永远是最给力的那个。
“后山。”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天气却很好。我找来了一把小刀,又抢了叶大师用来捆书本的绳子,便红红火火的奔后山去了。
小月宿舍刚好在后山入口处,这个时候她早已在那等我。还未走近,已经傻笑的不成样子。
学校的后山简直是一块宝地:一片片橘树林给游玩的学子、谈情说爱的情侣、健身的老少爷们提供了太多的便利。
可惜现在不是橘子成熟的季节,不过也耽误不了我们的事情。
“我们要找一块干木头!”我说。可是这附近哪里有什么干木头,连一块腐朽了的木头都没有,所有和“木”字相关的东西都好好的立在林子里呢。小月说:“不如我们先到附近转转吧。”于是我们顺着山路,往另一个山坡走去。
当然,这么好的下午,这么好的朋友,取不取火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只是想着自己随身带着刀和绳子,跟一个女孩子在这种荒山野岭逛,突然觉得好是滑稽。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小月一声惊叫:“你看,这里!”
一片好大的凉薯地!
湘西的地貌是山多地少,所以勤劳勇敢的湘西人民往往是遇山开路、依势造田。但是能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山坳里开出一块凉薯地来,着实罕见。
“你饿不饿?”我问小月。
“你要干嘛?可不准打人家凉薯的主意!”我被命令道。
“好嘛,不打就不打,休息下总行吧。”我看到土地边上有一颗歪脖子槐树。
两个人走到树旁,刚打算倚靠上去,突然发现树下隐约埋着什么东西,我用脚踢开最上层的松土,看到一些色彩鲜艳的花布。“好像是个什么玩偶。”
“你不是带了工具,我们挖出来看看?”小月扯着我的衣袖,兴奋极了。
说干就干,我拿出刀来顺着那花布的轮廓,小心翼翼的把土层挖开。不一会,露出一双脚,再一扯,整个娃娃都出来了。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只是觉得非常诡异,娃娃的形象是个男孩,穿着当地苗族的服饰,但奇怪的是,娃娃是被倒竖着埋进去的,从成色上看,应该已经被掩埋一段时间了。
小月把娃娃抓在手里,很认真地端详起来,但是很显然没有了开始的那种兴奋,可能她也感觉到了一些异常。
“好像还有东西在下面?”我隐约看到了什么。
可再往下挖时,刀子被剐蹭的“吱吱”作响。我原以为是石头,后来发现不对呀,那东西迎着夕阳,竟然闪闪发光。
“是什么啊?”小月蹲在我后面,用手攀着我胳膊伸出头来探看。
“别动别动,好像是一个不锈钢盆!”我大叫起来。又小心的用刀子继续往下刨,那东西才渐渐露出全貌来,还真的是一个不锈钢盆,直径大概20公分,七八公分高,里面填了一些破碎的黄纸。
“奇怪了,”我说:“这个盆子看起来还好新,为什么会被埋在这里?”
我正纳闷着,小月不知从哪里折了一根树枝来,战战兢兢的把黄纸拨开,赫然出现一团黑色的东西。
我接过树枝,再仔细一挑,“好像是鸡的骨头。”
以前上解剖实验课的时候,杀生是“火辣椒”的事,解剖却是归我负责的,因此对鸡的骨架特别熟悉。不过从这个骨架看起来,这只鸡应该还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杀了,骨架很完整,还有一点点羽毛粘在上面,肉却不知去处了。
“这东西有些古怪,我们最好不要碰。”我说,突然想起父亲跟我说过的湘西蛊毒的事情,虽然他讲的残缺不全,但是现在联系起眼前的这些奇怪的东西,竟然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
小月更加不用说,被吓得连连后退。
我正打算将他们重新埋好,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老妇人,怒气冲冲的,手里拿着一根竹棍朝我们走来。我一看,不好,八成是来打我们的!
小月扯着我:“怎么办、怎么办?”我把树枝一扔:“快跑啊!”
两个人便发疯一般往山下跑。
风中传来小月的声音:“怎么样,追来了没有啊?”
“不知道啊,快跑!”这个时候我觉得还是不要回头得好。
要说人在逃命的时候,什么本能都被激发出来了,再加上那一段原本就是下坡,我们很快就跑到了半山坡,那里刚好有一个亭子。
“实在跑不动了,到底追来了没有啊?”小月气喘吁吁,扶着亭子的大圆柱直喘气。
我这个时候才敢回头看,人影都没有。
“我们为什么要跑啊?”小月问我。
对哦,我们又没有偷她的凉薯跑什么呀?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边大声喘气,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之后,就在我们打算接着上路的时候,小月突然就不对劲了,先是说胸口好闷,接着不到半分钟便口吐白沫,然后竟然昏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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