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了。室友们终是停下了聒噪的游戏,篮球场地里明亮的灯全都熄了,而原本香浓的夜宵味也于夜色中消散尽了。透过床沿边的窗户,依旧是看得到明灭可见的微光,也听得到大货车疾驰而过的轰鸣声。间或还能发现几只夏日里留下的萤火虫兀自地发亮,它们有时会亲狎地飞在一块,像极了坠入人间的小星星。
我拍了拍头,仍是耷拉着半眯不开的眼睛,脑子里一片混沌。似乎这一切好像都真实得自然,但却又和我刚才那冗长的梦绵绵相通,虚与实轮换交替着,我分不清真假了,只是知道自己还在踽踽而行罢了。
(一)
夏末的时候,和SL见了一面。从部队回来的他,言语中少了些调侃。和两年前的玩世不恭相比,他也在时间的沉淀下多了些许稳重和坚毅。我问他,这两年累不累。他没有立即回答我,只是顿了下来,抬头看着微黄的灯光,而后闭着眼睛说,都还好。我没有说话了,似乎两年如潮般的话语都被一种叫做感同身受的情感给拉上了闸门。我俩静默着没有言语,甚至可以听得到风呼呼而过的声音。
SL说很想去阿三家吃烧烤,他在部队时候念了很久,我笑着应允了。阿三家的烧烤店依旧是门庭若市,我们到的时候,正看见他穿梭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穿着满是脏渍的围裙,他习惯性的把手往上擦了擦。随即冲我们笑了笑,那笑意也直达他那凹陷的眼窝,松垮的脸皮全都堆在了一块,像没熨平的皱衣服。自从SL走了之后,我也没来吃过东西了。而这两年阿三赚了很多钱,但也老了很多。我不敢去和他轻易谈及任何时间的话题,倒是他一直在说着我们的变化是如何如何大。我没在意,也没当心听,自认为是些无关痛痒,带着熟悉感的寒暄。无意间撇过头看SL的时候,他正抿着唇,下颚线紧绷着,像在沉思。
“我们还回得去吗?”沙哑而低沉,像十月的风突如其来的寒冷,灌满了莫名其妙的颜色。“我们在长大,要向前走我们不得不失去一些东西”我无奈道。“可这样的长大,我没有一点欢喜,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年轻的阿三”SL叹了一口气,像是所有的美好都被时间涤尽了。“或许吧!”我耸了耸肩,并不想多说了。但那种没由来的悲伤却一直压在心头,就像几年前爷爷去世的那个夜晚一样。
(二)
忙着考研的SY在周末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所幸的是我们依旧是那副熟悉的高谈阔论的嚣张模样,谁都没有因为距离而显得拘谨。末了她说,现在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再战一次,你不应该是待在那的。听到这我害怕了,我是真的害怕了。似乎连言语的资格都在一点点被剥夺,但不可否认的是我很可能囿于这个圈子,再也跳不出来了。我吸了一口冷气,没有说再见便挂了电话。
不够勇敢,我承认我是一个怯懦的人。就像二十五号的晚上一样,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直至干涩。一个一个数字符号反反复复地看,像是呆滞了一样。不停的有消息弹出来,大多是一些喜讯和欢天喜地的祝贺。我把手机放下了,顺着灯光,低着头,死死地看着一只蚂蚁在原地打转。我没有起来,没有去客厅告诉爸爸,没有和奶奶说说话。过了很久,也只是拿着手机给一墙之隔的爸爸发了个信息,然后蒙头睡觉。
像是麻木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梦。因为有很多次哭得撕心裂肺,但突然惊醒才发现是梦。在怅然若失的悲凉后又有着几近狂热的欢喜。多希望啊,在这样的真假中切换,然后没有乐与愁,只是经历着没有结果的经历。让一切都成为虚幻,还尚可拍胸松气说没事,又何尝不好呢?
(三)
秋天没有征兆地来了。柏油路上没有金黄的落叶,明蓝色的天空瞧不见南飞的大雁。只是路上的行人在不停地嗦气,双手环抱裹紧自己。也有一个女生骂骂咧咧地打着电话,大意便是责怪挚友落下了自己,害得她一个人做了很多事。我也是无意冒犯,思忖了半会,便加紧步伐,逃离她的声音。
我害怕孤独,但从不畏惧孤单。丹也常说,你前世一定是个侠客,还是那种仗剑走天涯的。我纯当她是调侃,但有的时候也会神经质的颇为认同。
回到宿舍的时候,觉得这样的凉意很适合裹着被子睡觉,于是也便睡了。自然而然地又做了梦。我常常做梦,但没有几个是美好的,大多是噩梦。所以有时甚至会享受那些痛苦与悲伤遽然结束的醒来时刻。可我又不得不想,我们这样漫漫一生又何尝不是大梦一场呢?真与假,虚幻与现实真的那么重要吗?在你的个体世界里,你是主角,也是唯一的主角,所有的人事,所有的一切你都逃离不开。而我们也都不过是在虚与实的界点里活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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