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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 Zero是我在加拿大成人高中遇到的第一位英语老师。
她大概有五十几快六十岁的样子。个子不高却气宇轩昂。一头浓密硬朗、桀骜不驯的短发染成紫红色，美人尖异常醒目，下面的两只眼睛总是含着戏谑的笑意。虽然正值寒冬，但她喜欢用长长短短的毛裙包裹她壮实的东欧中老年妇女的标准身材，格外凸凹有致。又有无数双高筒高跟长靴与毛裙相配，脖子上挂着一根长项链坠着金色的十字架，另有一根带子吊着她的工牌和一大串钥匙。每当她从走廊尽头步态稳健地走来，高跟鞋敲在水磨石地面的脆响、胸前十字架钥匙叮当相撞的混声，两者汇在一起，让我不禁想起小时候刘兰芳的评书：只听一阵马踏鸾铃，对面闪出一员猛将〜〜〜〜
2
当然没有人真的姓Zero。
第一天上课时，班上挤坐着四十来学生，Ms . Zero点名已毕，开始颁布她的“法规”。
“这屋里有上过我的课的同学，他们都知道，我的课上经常测验，如果测验那天你没来上课，拿好你完美的大零蛋(Enjoy your wonderful big ZERO)。“
边说，边两只手举起来对称地比划出两个大零蛋。十片鲜红的指甲和七枚形质各异的戒指一起光彩夺目。
”你们都是成年人，既然决定来读书，就要遵守约定。一学期只有九周，你没理由缺课。如果我说来上课给你一千块钱，我相信你会想尽一切办法一天课都不缺，工作可以让别人干，孩子可以找人看，看医生可以改天……。但就因为来这里上学不花钱，你就会随便缺课。但你猜怎么着？我的课值一千块钱！
所以，你一天不来，错过了测验你就拿好你的零蛋。你不来，当天讲的内容你不会，第二天的测验，你可能还得再拿一个零蛋。
这门课平时成绩占总成绩的70%，你拿上几个零蛋，咱们就可以互道白白，下学期再见。
我不会给你补考，我只要给一个人开了先例，一转眼你们全体都会知道，然后你们就会这个也要那个也要。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管住自己的大嘴巴。所以，别想占我便宜！”
“不按时交作业？拿好你完美的大零蛋。”
“上课不发言不参与讨论？拿好你完美的大零蛋。”
“抄别人的作业？不管抄的还是被抄的，你俩一起拿好你们完美的大零蛋。”
“不知道有作业？不知道有测验？无知不能免你的罪，拿好你完美的大零蛋。”
“对作业有疑问请直接问我，不要听别人瞎说，否则拿好你完美的大零蛋。”
“你尽管去学校投诉我，你的作业会忠实地记录你完美的大零蛋。”
…………
开学第一天，我的耳朵里灌满了无数个完美的大零蛋。
3
Ms. Zero是阿尔巴尼亚人，2001年移民加拿大，在这边读了本地的学位，成了一名ESL老师。
班上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没那么夸张，主要是中国人和伊朗人。人以群分，两拨同胞各自相聚，只要Ms. Zero不管，大家就聊得热闹。
太嚣张时，Ms. Zero会发话：
“在我的教室里，只能说我能懂的语言，我只懂英语和阿尔巴尼亚语，我相信你们没人懂阿尔巴尼亚语，所以，你们必须说英语。”
4
因为是成人高中，气氛很散漫，学生们并不怎么守时，Ms. Zero教学经验丰富对学生们的状态了如指掌，基本上头十五分钟早来的学生聊天扯淡，Ms. Zero则在电脑上忙她自己的事，差不多过了十五分钟才开始点名。但仍然还是有人迟到。
”你为什么来晚了？“ Ms. Zero问迟到的学生。
”嗯，昨天晚上blablabla....“ 学生答。
Ms. Zero那关怀傻子的眼神越过眼镜的上框盯着学生，然后转向大家：”听着！你们来到这个国家，要知道这个国家的文化。这里的人都是直来直去。我问你为什么迟到，你回答我起晚了，或者我没赶上公交。OK，完事！不要从昨天晚上的朋友聚会说起，没人关心你昨晚上干嘛去了。你猜怎么着？你一开始讲故事，别人就认为你开始编瞎话了。“
5
班上有一个伊朗女生，瘦瘦的小脸，眉心永远揪在一处，一双大而深的眼睛满是不安，像只离了母猴的小猴子。又总是裹着深红色的头巾，整个脸都陷在头巾的阴影里，尤显惊恐和阴郁。
女生对学业很上心，一考试就急得仿佛随时能哭出来。大概是太紧张，每次Ms. Zero问“准备好了吗？”或者“可能开始讲下面了吗？”或者“我把白板擦掉了？”女生就会惊叫一声”NO！“
几天之后，Ms. Zero被Ms. NO惹毛了：”XXX（女生的名字），你结婚了吗？“
Ms. NO：NO！
Ms. Zero：你有男朋友吗？
Ms. NO：NO！
Ms. Zero：Of course NO! 你猜怎么着？你这么负能量满满，是没办法找到男朋友的。
6
"上次的单元测试（短篇小说分析）啊，我抽了几张卷子看了看，你猜怎么着？你们答得一团糟。事件冲突还可以，主题没有一个答对的，气氛也没有答对的。你们决定吧，如果让我批卷子，我就得把分登上，我可不能白干活。或者我就不批了，这事就算拉倒，只当我们没考过。你们决定吧。”
名正言顺地偷懒还送出一个超大的顺水人情，这事我只服Ms. Z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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