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有的,不是故事。她所遇到的,都无法命名。阿龙离世后,老爷子是英子枕头上一只螨虫,从头到尾爬遍她全身。不如说一条破旧的船只,一只又老又干巴的虫子,共同分担着大海的本质,连着阿龙的本质一起被海水溶解……
阿桂生产的日子近了,未婚夫阿枫还是来了。英子一眼便贪心了。
真是奇迹,在英子身体上爬行的人数目越多,竟成了最可靠的证据,数字不断壮大,她认为这是奇迹。内心对爱情失望的时候,她躲进忠贞的穴洞里,任何的风吹草动,就能唤醒身体无穷尽的欲望。英子想和阿枫去迎接每一片朝霞,只是时间都搁浅在阿桂的肚皮上,她翻越不了,那是一座危险且耸立的高山。她需要找出活路,直奔山峰。
如何把阿枫搬到身上来,是困住英子的事情。当然,老爷子透过她那纯粹、美丽,有生机的身体后看到新的变化,那胸前的沟壑逐步合拢,那胯下的领土也不再任由他一人占领。她想挣脱他的拥有。老爷子,尽力把她锁在他深井般的液体里,双腿的大门紧闭起来,最好装上铁栏,她插翅难飞。可是他抵抗不住她的逃离,逃出那潮湿的海域,她要去阿枫那片海里。这是老爷子控制不住的,钱币投进大海里,只会沉下去,更何况她从来不是抱着遗产而迁就的人,她痴迷漂浮在海面,并没有想深入海底,探个究竟。她要的不过是她即将溺水,且接近的刺激。他给不了。只有阿枫可以。她不是真正纯洁的女人,她的丈夫刚刚离世两个月,她已经把那表层的清水搅拌混浊,也将这个世界给予她的忠贞体面踏得粉碎。她是在报复丈夫,让无数个他睡过的女人,换成男人,回到她的身上来,压抑的,嫉妒的,愤恨的,都化成吞掉她的力量,在汪洋大海里迷失……
从开始接近阿枫,英子便成了老爷子眼里极度傲慢的人,“你晚上不要睡我床上,可以自己尝试一个人面对黑夜。”她下决心的那一刻,肉体不再属于他,那是伪善的,不加任何希望的材质。他再喜欢,也要松开它们。长满铁锈的钥匙在这把锁眼里使劲的晃动着,她高声喊叫着,极度痛苦,拔出来的那一刻,锁眼呻吟几声便合上了孔。她不准他再进入,都是因为阿枫,她一点不了解对方来历,她却要赎回自己的矜持,这可怕的矜持,差点毁了她。
阿枫从踏进英子房间的那一刻,肉体的行为只是一时的满足,在她满足的那一刻,一切都消失,十分空虚。她报复在丈夫上的一切都报复在了自己身上,无止境的空虚,截断了她步入幸福的所有阶梯。当然她的上帝也会收回她回去的路,留她在无尽的深渊里,呻吟着,痛苦着,肉体的享受,心灵的折磨,上帝没有半点怜悯她的意思。黑暗里捏不出半点光明,污浊的海水也不可能再湛清。
阿桂马上要生了,英子赶走了她,她不准这个丑陋的女人在这个院子里产下不知是谁的种。她就要亲手粉碎阿桂以及与她有关的一切。
“真是可怜,不知道她一个人能不能行。”这个声音在英子心里大声的叫喊。她还是在等阿桂求她,谁知道谁给她的勇气,硬是不转身带着那沉甸甸的肚子离开了。英子含着阿枫的下体,突然河水漫过河床,她有些动摇。她所舍弃的,又一次与她重逢。她所厌恶的,诱她上钩。在颤动的那一刻,她有些清醒。清纯的,不复存在,娇丽的,布满悲哀。他们依偎在一起,等着天明。
老爷子,在窗外听了好久,直到英子的喊叫声变为无声。她从来没有这样的释放声音,他记得最后一次床上的她尖叫、痛苦,而此时屋里是享受、解放、从容,英子终究不爱他了。入迷这样的声音,老爷子想她舍弃傲慢,躺回他的身边。
老爷子从院子里轻声进来,阿枫趴在她身边,他拿着重重的锤子,把阿枫锤进白色的棉被里。这样下去五次,便结束了。英子安静的看着这副干瘪的身躯,锤子落在地上,老爷子抱起了她,在那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阿枫身边干她。她慢慢的把眼睛闭上,在大海里漂浮着,去了远方。狂风袭来,她卷缩着身体,蜷的紧张,这股强有力的风刮着更猛烈,无法伸展开来,像他这样强装着有力的样子,表面可怖。她恐惧着,紧张着,享受着,耻笑着……慢慢的,慢慢的,安稳的睡去……
挣开眼睛,彼此对视着,语言在他们之间黯然失色,老爷子轻抚着英子绯红的面颊,裹了衣服给她,不理解之间,突然就释怀了。心里打了结的思想,在他面前剪开了,那般缩手缩脚,难以应对她刁难的他笑了。
他们一起把阿枫运到郊外,挖出的地方填进了他和泥土,和当初阿龙那样,亲吻着大地,与爱一起离去。他们望着迷蒙的天空,潮湿的雨从高空中直线式砸下来,伴着雷声,吵到耳聋,把她心底的怪兽惊醒。那嘶叫的声音甚至将路边的车喇叭压下去。他们分开走,躲雨的人群,拥挤着,无论她怎么逞强,都无法融入。长长的回家的路,看不到尽头。她还是要回去,疲倦、劳累、冷静、甚至那红色的血液在脑中发胀,要涌出来泼进前方的道路上,人群里。让他们也知道,阿枫已经彻底离开。老爷子跟着后边,被日子啃的苍白的粗糙的手臂下垂着,和她平躺下来丧失了欲望的肉身一样无力。这熟悉的道路,看起来和毫无生机的植被般经历着风吹雨打,无边无际的置放在眼前。走着,走着,走着,他们终要回去。
送走的阿桂,离世的阿枫,让这院子格外安静,英子来到不显眼的厨房,多么可怜,她要靠自己寻找食物。装腔作势、固执的,都已经消失,唯我独尊爱的怪兽也从心里释放出来,舍弃了她,她没了神。
老爷子也进来了,衰败、傲慢的嘴唇上下触碰着,“吃点什么?”
英子扶他进来,和当初扶丈夫那样,嘴角沾着白色的唾沫,她瞧不起这破败的躯体。
英子想到很久前的事——
“明朗的天,让这颗心安分了很多。我像回到了是十八岁,那时刚与阿龙相识。”她只是为了掩饰她的空虚,小把戏,老爷子识得清。
十八岁的英子,在母亲去世后,便代替她去了阿龙家帮忙,厨房里,院子里,洗手间里,还存着她勤快的模样,在阳光下奔跑,经历着暖日的照耀,她郁结的心也慢慢打开,那段时光,没有忧郁,少有煎熬,“我很幸福,至少我自己认为。”她常常去阿龙书房收拾,顺手写下的每一句话,都会住进他心里。
那时的阿龙常常不出门,在书房待上一整天,每一本书,都在继续,继续的翻阅着,和她的身体一样,每一处都有他观看的痕迹。他把最好的饭菜、最好的书籍、甚至最甜美的蔬菜水果的享用权都交给她,她何以回报,唯用身体,最值得。他把所有的暗示都明了,以至于所有的行动都指向一个方向,他要她,所有的揣测都是可笑的,直白最有话语权,他们在所有人的眼皮下,露出所有马脚,他第一次直视父亲,“我要娶英子。”是的,心神不定的等着父亲的回复。这个机灵的女人偷了阿龙的心,我察觉到,她不应该只属于一个人。坐享其成的男人,真是有福。父亲是不是失去了存在的理由。他不承认。暂时将她交给阿龙。那一味的纯洁,会不会为不同的对象而改变。父亲的疑问在阿龙去世后得到答案。
“阿龙搂紧我,揉搓着我的肌肤,有爆发的力量在里面。”欣喜之余,她也曾热衷甚至迷恋这样完完整整的欢愉。
无数个夜里,无数次的回忆里,总能听到门外的木板被一个人踩的发出声音来,那时英子知道是阿龙的父亲,那样明目张胆,她想捂着耳朵,那每一脚都用力踩着她的心,咯吱咯吱的声音,和此时一阵阵的呻吟声一样,在呐喊着心声。父亲惊讶️于英子的选择,又不放手她。或许父亲早就看到了希望,不然他撑不过每一个明天。他强硬的存在着,就是在等那空洞而清冷的她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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