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卡夫卡文学奖、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得主,被认为是莫言之后最有希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作家之一。华语文学世界中具有举足轻重地位也极具争议的实力派作家。近期,其最新长篇小说《速求共眠》发表。
发达的社会会使人异化
题目“速求共眠”来自小说以及小说中电影剧本人物李静因失去工作无法留在城市之后的自我沉沦之举。这种心态颇有意味,因为这并不是真的沉沦,而是被生活压得无法喘息时的被迫之举。这部小说依然延续了作者一贯的批判主旨,荒诞、超现实、神实主义在文中依然存在。故事与思想多有重复,却不显得冗杂,更不会多余。
作者以故乡耙耧山脉为背景创作了一批乡土题材作品,描写了许多“非常态”的现象,它们给小说染上了沉重、压抑、悲凉的氛围,《速求共眠》中,已经到了出卖亡妻骨灰的地步。这些为了生存的需要和对财富追逐的荒诞行为,并不仅仅指向贩卖本身,而是深深隐喻了经济进步所付出的代价。
在书写李撞等农村人苦难的同时,作者还刻画了小说叙述者阎连科以及李静等都市人所面临的人生困境。表面上,作者仅以中国电影市场为例,书写了其中因资本追逐而发生的种种丑态,但是,他也将电影剧本本身作为表达场所,以此为契机来书写经济转型导致的人性异化,也可看作是一种现代性的反思。阎连科虚构出一幕幕荒诞的生存镜像,可正如他自己所言:现实比虚构更为荒诞。今天的现实富得像是一个矿,而小说的内容却穷得只有几粒鹅卵石。
在《速求共眠》中,有两个主人公,一是李撞,他是农民代表,而另一个则是叫阎连科的作家,这是知识分子的代表。他们在各自的生活圈敷衍出一幕幕人生百态。境遇不同,所面对的具体生活不同,但是终归都是生活的失败者。李撞并没有完成自己的理想,不过作者已经开始添加光明的尾巴,让人不至于完全绝望。而叫作阎连科的作家并没有完成电影的拍摄,最为吊诡的是,最后交代他有心理疾病,这样让作品完全成了疯癫之语,自己解构了自己。
乡土的衰败与城市化的进程
阎连科的作品一方面是对乡土衰败的描写,一方面是对城市化进程的担忧与反思。大量的农民进城,为了改变自身的农民身份,极力地挣扎、打拼,上演了一幕幕人生的闹剧、丑剧、悲剧,这些卑劣的表演仅仅是为了可以真正逃离土地,可是在强大的现实面前多数人都以失败告终。
总体上,城乡对话、对立也是阎连科所要表达的主题,苦难与困境并不只是因贫穷导致,社会的发达也会带来另外的苦难,富裕起来的人们也会面临种种困惑。小说中,叙述者最终被交代患上了“亢奋性欲望精神病”。小说结尾的时候,作者引用了“生命苦短,欲望无限之长”,欲望,这正是问题症结之所在。
对小说技法的不断探索
在本文中,作者用了非虚构的手法,很多人名与现实中的人同名,但这并不是真正的非虚构,作者试图用暧昧的体裁来保证故事的可信性,使之成为可靠叙述。其实体裁已经规约了小说的虚构性,体裁的暧昧让现实与文学书写混溶,能提升文本本身的可阅读性,是是非非,真真假假,更能享受到阅读的快感。关于《速求共眠》这部电影,媒体曾报道过,确有其事,但是将其作为小说元素的话,已经和电影本身没有太直接的联系,可以独立阐释。关于纪实与虚构的问题,小说中的纪实小说《速求共眠》本身其实已经解构了非虚构的说法,因为在作者看来是纪实的东西最终被证明完全是扭曲事实的书写。
阎连科透过荒诞书写思考急速迈向现代化的当代中国背后所隐藏的问题。中国乡村不得不面对传统文化与基本道德丧失,现代化越是发展,乡村的处境就越是不堪。阎连科笔下这些扭曲变异的农民身体,被以各种方式进行贩卖、抵押。阎连科透过夸张而又荒诞的笔法,勾勒出在这个诡谲的时代底层人的生存样貌与精神形态。无论怎样,文学,尤其是小说这一体裁的规约性保证了它可以天马行空,可以虚构荒诞,甚至放大生活的种种丑态病象,前提是,要看究竟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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