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我幼小的年月里,常常给别人做工。那时他很年轻,也有力气。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早出晚归的去县城干车床,每次放工,只有那辆破自行车和月亮陪伴着他。
后来我和兄弟都上学了,母亲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这个家。父亲就不再去县城做活,选择了镇上一家小型车床厂。早晨我和兄弟去早读,父亲去干活,中午回到家匆匆的吃个馒头,又去了车间,那时的父亲极少言语,偶尔也会听到他叹气。
父亲在手艺上很精明,父亲会修车,会大厨,精通车床。车床是父亲干了一辈子的活,车的机器零件能精确到丝米。父亲做活称得上是个好手,为人友善,做活精炼。父亲却没能当上老板, 哪怕一个穷老板父亲也没能熬上来,父亲缺钱,缺很多本钱,父亲辛苦挣来的钱全部要开销在三个孩子身上。父亲当年是全镇第一批学会干车床的工人,后来其他的新手都混上了老板,发了大财,父亲依旧做着他的老工人。父亲什么都学的精,学的好,唯独没有学会奉承,学会奸诈,所以父亲永远也不可能当上老板。
有一年,镇上一个远房亲戚开了家机械厂,刚开的新厂,是招不来人的。其实说是远房亲,中间是隔过几代人的,已经不算太近了。一天这个远房亲就找到父亲,说了好多不错的话,说是让父亲帮着干,算帮着他的事业起步之类的话,以后挣了钱和父亲平分。当时父亲已经是镇上出名的好手,做活拿的工钱绝对是第一的。父亲很是善良,最后就辞了先前那家厂,一心给这家所谓的远亲做工,白天帮着他进料,传授技术,晚上给他绘图,策划方案。常常累得够呛。
一年后,远亲的厂由一个不知名的小户头变成了镇上杰出民营企业。厂做大了,这个远亲也神气了,常常和镇一些有头脸的人士喝酒,吃肉,深夜也不见他踪影的,父亲是好歹不吭声,闷头做手头要紧的活儿,里外打理着这个厂子。对于他当年许给父亲的话,和父亲平分挣来的钱,早已忘的干净。父亲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些,父亲很本分,老老实实做自己该做的,拿自己该拿的工资,他很满足。谁知,人心都是看不透的,就在远亲成为镇上头号名人时候,他却寻了个理由,把父亲给辞退了。
那些日子,母亲气的想起来此事就大骂,过河拆桥的事恐怕很多人都会做的,父亲却想不到。父亲依旧沉默着,极少谈这方面的事,先前的厂父亲是回不去了。父亲起早贪黑忙些其他的生计。父亲没有怨气,不会仇恨,即使在自己赤裸裸上当的日子,从父亲眼里也丝毫寻不到半点焦躁气息。对于父亲这样的心态,我和家人始终不知道,究竟该支持父亲,还是该反对父亲。如今,父亲就这样下世了,其实,对于我和家人,还有好多话没能说给父亲听,还有好多事没有向父亲谈,还有好多日子没能和父亲一块享,还有许多爱没能给父亲表。这许多,将成为今世的遗憾。我常常会想,父亲在那方也一定丢不了他的勤劳,因为他手艺精明,为人和善。只愿,山高路远,父亲不要再走以往的路线,不要再上那些无谓的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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