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润二月,族里的老人家说清明当天不用回乡下拜祭,于是那天上午先生忙着加班,下午先生陪我去配了眼镜。想想往年清明节两天的假期,都是回到乡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与走得近的几个亲戚互相聊聊,我觉得是件很愉快的事。
正当我还以为今年失去了一次踏青的机会时,周六晚三伯哥在微信上问我:“明天回乡下拜山,你回吗?”
当时,我正与从台湾回来的同学红和刚从东莞赶来的梅吃完晚饭正在聊着天。拜山是大事,她们都劝我回,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周日早上六点半,我就醒了,听窗外的声音,似乎在下雨。等我七点半下楼时,天空透着亮光,空气清新极了。一个小时后,我们一行人到了河叔家,等了好久,他才回来。
我们上了三伯哥的车,不一会儿便到了石厦村,今年的主场在那里,房子旁边只停了三四辆车,多是些老人和孩子,我只见到两个熟悉的婶婶,与往年相比,今年可干活的妇女人数少得可怜。族里最初的规矩是男的去拜忌,女的留下做六桌的饭菜。但后来似乎有了改变,我记得女儿五六岁时,我也开始跟着去近的地方拜忌了。
去年因为临时搭建的灶台没有烟囱,我的眼睛受不了烟熏火撩的,更主要的是每年都我们三个妯娌在忙活,所以我与两个嫂嫂洗完菜就溜走了。
走进院子一看,发现灶台还是与以前一样,我果断选择去拜忌,问清要去拜的几个地方的路程后,我选择了最近的路线,毕竟我已经五六年因掌勺而没有去爬过山了。
出发时,我这一路只有三人,到第一处路口停车时,小洪刚好经过,于是我们就变成了四人。
太婆的坟很容易找到,也很干净,只是清理了枯叶,我唯一能干的便是拿出香烛,快速地点燃。再取出一块煮好的白肉放在香烛的后面,紧接着便拿出元宝出来烧了。磕过头,我们往回走,在山脚边,小江看到一排之中只有摆放最小的瓮还没有被拜过的痕迹,马上拿起锄头铲平的周围的枯叶。我问大伯哥,拜的是谁,他说是无儿无女的太公。我心想,原来是这样,难怪不像太婆的坟占了一个直径五米的大圈。
自从不准土葬后,后人将先人的骨灰放入一个瓮中,就存放在田埂边、山脚边或山墙边,大多是连续几个放在一排,因这整个只有背后靠着,所以很容易辨认。当然,每次都有上了年纪的人带路,是容易辨认。但如今我这一辈的,已经五六十岁了,再过十年八年,都走不动的,小的一辈不但没有记性,而且因为懒,怎么还能找到先人的坟啊?我不禁忧虑了起来。
在走向第三处的陆氏墓时,我总低头望着地面,希望能有意外的惊喜,但再也看不到小时候的那种地稔和刺泡了。记得小时候,印象最深是去十几公里外的太公墓,周日一大早就出发,走路经过几个村庄后,到达山脚下的村子后,还再爬到半山腰。因为山很高,收获也多,地稔和刺泡随手可摘,那甜甜的味道让我回味无穷。因为地方远,所以每次是最后才去的,幸运的时候,可以把谷梅摘下来尝一尝了。就是这些小惊喜,让我不惜辛劳,愿意跟着大人们去拜忌先人。
不—会儿,就到了陆氏墓,占地比太婆墓还要大,立了一块石碑,其实很容易认,因为偌大的一个山头,只有一处这么大的墓地。
仪式结束后,我们抄近路,下山后,我一看时间正指向十一点半,我在猜想,三伯哥去的最远最难爬的那一处,现在恐怕才到山脚吧?
往年拜完族里的先人,再各自拜自家的父母。今年我所拜的,都是族里的先人,所以我没有悲伤的感觉,更不可能有苏轼对亡妻的那种深沉的思念,但一想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不相识,尘满面,鬓如霜。”,我却想起了我娘家的亲人。
在返程的路上,我在想哥哥和弟弟应该正在拜忌亲人吧?只是他们的方向感真是太差了,总是找不到爷爷的墓地。以前我和姐姐大年初二回家,三四兄妹初三便去拜爷爷奶奶和母亲。尽管去的次数不多,连姐夫和我先生都能辨认出爷爷坟地的大概位置,沿着小路,最后能迅速地找到具体的位置。但过去的三年,哥哥和弟弟每次总是去到山边,找半天也找不到,最后只好放弃直接去了奶奶的墓。
记得爷爷走的时候是春天,我还没有上小学一年级,爷爷下葬后,害怕的哥哥去了舅舅家。后来爷爷的坟被迁移到旁边时,是我连续几天跟着父亲去整理爷爷的坟莹。我记得当时一点也不害怕,尽管偌大的山只有我和父亲两人。那时天气很热,父亲回来时还到冰室请我喝冰水。爷爷生前重男轻女,疼爱的人是弟弟和哥哥,最不受欢迎的人却是我。我为了能获得大人的一点点的宠爱,只能不停地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弟弟出生后,我就负责照顾弟弟。
我读小学时,我们在父亲的带领下,拜完爷爷的,就会到对面的小山拜奶奶的。奶奶的坟很容易找,据说是看风水的舅爷选的地。我没出嫁前,坟地周围都有稔子树。我出嫁后,周围刚开始都种着果农的桔子树,后来就变成了青梅树了。我们兄妹都没有见过奶奶,只知道她很宠爱父亲,因为父亲是她唯一的儿子。
但自从哥哥外出读书后,大年三十吃过午饭后,父亲母亲带着我和哥弟五人去拜爷爷奶奶的,因为清明节前后都要去拜忌家族的先人。
母亲走后,拜忌完奶奶,我们就得多走一段路去斜对面的山上拜忌母亲。母亲是在2008年那雪场后没多久就走的,于是我们年后拜忌的对象多了母亲。母亲的地是父亲选的,他选择让母亲葬在果园山,就是为了每日在劳作之余守着母亲,述说对母亲的思念和愧疚。因为他没有让母亲过上安稳的日子,让她始终住在租来的房子里,身心是那么的郁结,从而早早地离开了我们。
两年前,父亲也带着遗憾走了,葬在离奶奶不远的山头上,这样,他既可以感受到奶奶的庇护,也可以让他与母亲遥遥相望。让我深感遗憾的是,我后来只去过一次拜忌父亲。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因为父亲不在了,弟弟工作又忙,我似乎对故乡失去了挂念,就再也没有回去了。
我其实对父亲是有愧疚的,父亲借钱供我读完了大学,虽然我工作后,也偿还了债务。父亲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从家乡去到那个无邻居无朋友的城市帮我带了女儿整整一年。这其中父亲的孤独难过,我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但是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如哥姐他们好。我虽然懂父亲心中所思所想,但我自己没有能力让父亲的晚年生活过得更舒心,我感到异常的无助。就连父亲生病住院的时候,我也无法抽时间去照顾他。那年春节,我虽然是陪在他身边,但他却不愿意我照顾他,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姐姐的细心照料。
我前年入住新房时,多么希望父亲还健在,让他也来住住,小女儿的这套房虽小,但布置得很温馨。可惜,我再也见不到父亲,听不见那和蔼沙哑的声音,摸不到那布满青筋的双手,闻不到那淡淡的烟草味了!
父亲母亲,愿您们在天堂安好!再也用受病痛的折磨!愿来生我们还是父女母女!让我好好照顾您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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