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边抽着烟,边拿起放在包里未拆封的安眠药,打开药盒,颗颗药丸如同精灵们一样蹦出来,这些尘封已久的精灵们曾几何时代表着雪莉的底线,此刻精灵瞬间化成恶魔般被雪莉一口气送进嘴里。
雪莉笑了,真没想到有一天是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倒霉的是要和躺在地板上那个老男人一起过忌日,想想都觉得恶心。
这是雪莉第三次被性侵。
1
雪莉始终认为活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错误的,活着多痛苦啊,特别是想到寄居在地表上的害虫,就连人死之后前往的极乐世界都觉得不会极乐。这种想法在十三岁那年就有了。
十三岁,听起来特别青葱的字眼,你能想到什么?塑胶跑道上奔跑时光,课桌椅上涂涂画画的慵懒时光,还是黑板上数轴abc的学习时光?都不是,雪莉的十三岁只有黑暗。
两岁时候爹死了,娘改嫁了。雪莉是标准的留守儿童群体,跟着爷爷奶奶生活。重男轻女的村子里,能够让女孩读书就不错了,没想到还上了初中,更没想到是只靠二老赚钱养家的雪莉,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雪莉能懂。
镇上的中学规模不大,三个年段加起来不过两百号人,多半和雪莉一样父母在外,自己留守在家。十三岁正值发育期,男生喉结在变大,女生乳房在膨胀,最旺盛最洋溢时刻莫过于此时。
中学老师不多,每个老师穿梭在三个年级之间授课。邢强是雪莉的班主任,也是初二初三物理学科的负责人,四十来岁年纪却带着秃顶的迹象,圆框老花镜和龅牙成为最有辨识度的特征,学生们私底下都称他为『龅牙哥』。
这是雪莉第三次被性侵相比其他老师,龅牙哥教龄在这所中学里算得上是老教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借着机会调到县城里任教,但每次申请都被驳回。
雪莉在班级里成绩名列前茅,因此也受到了老师们的赞赏与喜欢,龅牙哥让她当了班长。
那天是周五,雪莉记得很清楚,原本计划放学之后就搭摩的回家里。不料龅牙哥交待她把作业收齐拿到他的宿舍里。要是那天有那么点迟疑,也许雪莉人生会有天翻地覆的转折吧。
教师宿舍不大,一张小床,几个简易课桌拼接组合就是办公桌了。龅牙哥先是絮絮叨叨的询问雪莉班级的情况,日常的生活,接着把站在桌边的雪莉喊过来坐下。
雪莉坐到了他的对面,他让她坐到了旁边。继续了一会毫无营养的问候关心,突然间,龅牙哥一把搂在了雪莉的肩上,『雪莉,你很优秀,以后啊,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学习上生活上的,都可以找老师帮忙。老师觉得你很可爱』,邪恶的魔爪再次爬上雪莉的脸庞。
雪莉有所察觉之后开始抗拒,对方没有罢休的意思,放在脸庞的手瞬间转移到雪莉的胸前,开始了剧烈的触摸。紧接着迎接雪莉的还有一张嘴巴在她脸庞上来回亲吻。雪莉说,那颗龅牙成了一生中的阴影。
雪莉推开他,落荒而逃。那天的她,在学校的草丛里哭了整整一夜。她觉得浑身恶心,她想死,她想杀了那个魔鬼,但她却不知道和谁说。龅牙哥威胁过她,倘若把事情抖出去,丢脸的是她自己,她会被万人唾弃,而他只要死不承认就可以了,因为没有证据。
雪莉辍学了,她害怕会有第二个龅牙哥。后来听说龅牙哥终于升职去了城里,看,是不是很可笑。更可笑的还在后头。
2
辍学之后的雪莉开始进城里谋生,拿着一张小学文凭是吃不了天鹅肉的。纺织厂的普工,饭店的洗碗工,酒吧的服务员……最底层的工作雪莉都干过。
24岁那年,家里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雪莉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亲戚之间早已没有音讯,那丝仅存的归属感刹那间荡然无存。就在那个时间节点上,史志闯入了她的视野。
在这之前,雪莉对于感情,甚至对于男性都抱着谨慎提防的态度,一旦异性有太过亲近的交流接触,雪莉就会下意识的往后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史志的出现,让雪莉感受到了温暖。他是雪莉工作酒吧的驻唱歌手,留着一头波浪卷,简单的T恤牛仔皮靴成了演出的标配。
因为二老的离世,那段时间雪莉特别颓废,工作有精无彩,也不爱和同事们聊天说笑。史志察觉到了,得知情况后,千方百计的安慰她,哄她开心,至少在那时,他是由衷喜欢她的。
他们在一起了,雪莉重新去认识男人,重新去接纳爱情,她把第一次给了他,她愿意为他付出所有,至少在那时,她已然认定他就是可以厮守终生的人。
这个男人让她失望了。
这是雪莉第三次被性侵相爱的第三年,史志染上了毒品。那个曾经在舞台上为她唱着《花房姑娘》举着话筒的那双手转眼间成为拳头一拳拳打在雪莉的身上。他需要钱,她需要赚钱供他吸毒,不然就要挨打。
雪莉不是没想过逃,但她不愿意相信这个男人改变不了。她劝他戒毒,换来一顿打,她劝他工作,还是一顿打。
八月初,无比燥热。史志带着雪莉出门和乐队的几个朋友吃烧烤,雪莉并不熟悉他的社交圈,他很少带她参加交际活动,即便是两人最恩爱的时候。史志让她穿好看点,脸上的疤痕记得拿粉底盖盖。
酒过三巡,史志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蹲在马路边上狂吐。雪莉想带着史志先行回家,乐队里鼓手阿猛怕史志人高马大,雪莉抬不动,提议跟着回去。雪莉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阿猛把史志抬到卧室床上,就到客厅沙发坐下。雪莉给史志整理完脏衣服后,关上了卧室门。从厨房里倒了杯水给阿猛,『真是谢谢你,多亏有你在,要不然我可能真的没有力气抬得动他』。
『嫂子,没关系,这些都是应该做的。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被志哥打的』,阿猛比史志小一岁,『志哥那人脾气就是暴躁,嫂子,你看,要不你跟我过吧,我疼人』。阿猛开玩笑似的说着,话语里的酒气还在客厅萦绕着。
雪莉愣了会,假装没听懂说着『别开玩笑了,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身材婀娜的女人,男人借着酒精一把将女人压在了身下,他开始撕扯她的连衣裙,蛮横地亲吻她的身体。她抗拒,试图用全身力气推开,但没有成功,她疯狂地吼叫着,没有人回应。就这样,她感受到人生中第二次黑暗,她不曾想过,这还不是最黑暗的时候。
阿猛半夜离开了,披头散发眼眶通红的雪莉独坐在沙发上。史志醒来,雪莉哭着把一五一十的遭遇告诉他。她觉得这个男人还是爱她的,他会护着她。
『能怪谁,你穿成那样能怪谁,是男人都会对你有想法。阿猛是我兄弟,你就忍忍吧』。雪莉无法相信如此丧心病狂的话是从自己深爱的男人口中说出。
心如死灰的雪莉搬出了和史志一起生活了多年的房子,继续着流浪漂泊的生活。她不知道史志后来过得怎么样,酒吧里的人说乐队还是每天晚上都在嗨唱,相互之间没见过谁跟谁红过脸。
看,是不是很可笑。
3
雪莉被诊断出抑郁症,彻夜彻夜地失眠,她不敢睡觉,怕梦里遇到那些恶心的嘴脸,以至于每天晚上只能服用着安眠药逼迫自己睡下。
雪莉对于这个世界有了再次很大的改观,她觉得所有的人都不友好,甚至于活着都是一件需要有勇气的事情,没有意义,没有动力。一到周末,她就把房间的窗帘全部拉上,全天窝在家里。
车间主任毕石约了雪莉好几次看电影都被回绝了,雪莉知道毕石只是看重了他的美貌,和情爱扯不上半毛钱关系,更何况,他是个有妻室的人,平时在朋友圈秀尽恩爱。活了三十多年,生命中出现的人都是这样的败类,想想就恶心。
尽管雪莉已经翻脸警告过甚至拉黑他全部联系方式,毕石仍然死缠烂打。迫不得已,她选择辞职,雪莉以为所有事情都会随着她的离开而终结,她不想再给自己人生添麻烦了。
雪莉重新找了工作。那天下了夜班之后回寝室,路过工业区,四周静悄悄。一双手从背后搂住了他,边搂边说着『我好喜欢你,我可以养你,我老婆怀孕,你让我快活下』。雪莉转头给了毕石一个耳光,她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无助的小女孩了。
这是雪莉第三次被性侵毕石仿佛被这记耳光打醒了,朝着雪莉吼道『你他妈打老子,老子喜欢你你要知足了,三十多岁没人要,还他妈装纯,谁不知道你是被几个男人玩烂臭婆娘』,一番话五雷轰顶般把雪莉的愤怒提升至极限,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毕石约到寝室里。
毕石还洋洋得意地认为雪莉接受了他。她让他先去洗个澡,不一会,毕石从浴室里走出来伸手环住了雪莉的腰,作势把雪莉推倒,雪莉躺下,毕石趁机压在了雪莉的身上。男人恨不得一头摘进女人的身体里获得长久无法释放的快感,身下的女人面无表情,任凭其疯狂的侵占。
女人忽而间从枕头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朝着男人赤裸的身体扎去,每一刀代表着愤怒,恐惧,绝望,每一刀都是对过往人生的终结。凭什么每个加害者结局都如此无恙,凭什么人渣可以披着虚伪的外衣活着。所有的,一切的内心嘶吼终于在此刻迸发。
雪莉没有抢救过来,好似其缠绕多年的梦魇也从未走出。真相不该被掩埋,遇到侵犯及时拿起正当的武器防卫,别让本应盛开之花在乌黑山岗上独自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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