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子恒
本月读的书不算多，有一本是同学送的《延河》，里面有同学的一部短篇小说，令人印象深刻，名字叫做《连皮斩》。
小说的主人公绝非什么良善之徒，关于他的描写却丝丝入扣，妙趣横生。主人公是个“手艺人”。他能在这个方圆百里的小县成名立足，全靠了他那执掌生死的吃饭家伙。刀，是舔过一百颗人头血的鬼头刀，一边通着阴曹地府，人，是吃了一辈子死人饭的刽子手。正是这一层特殊身份，本县人人见了他，都要低头哈腰，尊称一声“六爷”。
六爷在这柄鬼头大刀上，倾尽了毕生功力。他砍过的人头，就像庖丁解牛一样，从骨头缝隙里寻一条刀痕，砍下去又留一丝皮肉，家属要回尸首还能缝上，也算是留了个全尸。对于犯人的亲属来说，这实在是一件“积德”的事情，自然能从家眷那里混到不少好处。
这一切还是要感谢师傅，正是人称“快刀”的阎师傅把他领进了门。为了祖传的手艺不至于“断弦儿”，阎师傅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特训。当年的小六子舞起大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起初先拿稻草人、木桩做靶子练习，后来拿生猪、活牛练胆量，小六子从最初见血吓得尿裤子，练到后来开启了自己职业生涯“开门红”，从此走上了人生巅峰。
看来什么行业出人头地，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六爷这个大刀舞的，竟然也舞出一点江湖刀客的感觉，真是太讽刺了。
这个差事平时接活不多（也不可能随时有脑袋砍），学艺大成之后，基本衣食无忧，可惜总有一点“美中不足”的忌讳，那就是杀的人太多，会损阴德，折阳寿，正因如此，阎师傅才急于找到传承者。本来这行业看着威风，愿意做的人还真不多，好不容易找一个徒弟，肯定要倾囊相授。等到徒弟完全“出师”之后，阎师傅终于可以封刀归隐。老师傅归隐前再三叮嘱，砍掉的人头不能超过九十九，否则会有报应。
六爷起先是时刻把师傅的话铭记在心的，可后来渐渐的就得意忘形，抛在脑后了。做这一行，按说，砍了多少颗脑袋，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记得清清楚楚，但是六爷砍得人头早都过了一百颗，还是没有封刀的意思，整日优哉游哉，整日赌钱、喝酒、上青楼妓馆，日子过得美滋滋。
可惜天公不作美。过了几年，风向变了。县里来了革命党，人家不兴砍头，改枪毙了。六爷怀才不遇，因此光荣下岗，饭碗没了，整日忿忿不平，见人就骂，一言不合就撸袖子揍人。
老天爷！这祖传的手艺，怎么就没用武之地了？他跑到新来的县长“衙门”口去闹，被人鸣枪吓了出来。嗬！这玩意儿哪有砍头刺激！六爷酒后烦闷，越想越气，耍起了酒疯，他要给众人展示展示他的深厚功力，把个鬼头大刀舞得泼墨不进，却不曾想，一个没留神，咔嚓！把和他一起赌钱的王癞头脑袋砍了下来。
六爷吃了人命官司，平时都是送别人上路，今天要自己亲赴鬼门关了。他提出，只有他的鬼头大刀才能配得上他，死也要死在大刀上。
“我不要枪毙！我不要枪毙！”六爷临死如梦方醒，拼命地叫喊，可是没有人再理他。
小说的主人公，带着一点阿Q的影子，不过，他要比阿Q神气的多。要是阿Q能执掌这么多人的生死，肯定要把什么赵太爷、小尼姑，统统踩在脚下。辛辣讽刺的背后，全是眼泪，他的一生干尽了丑恶，浑不自知，最后终于轮到了自己头上，这样的人在过去的社会，为奴为婢时低声下气，忍气吞声，可以认得清任何现实；等到咸鱼翻身，掌握了一点权力，哪怕是别人给的，他也恨不得把虎皮套到自己身上，作威作福，在旧社会时，这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罢了。
无戒90天成长训练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