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一溜烟地跑远,瞬间就消失在黢黑的夜色中。
许如清回头,她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那辆出租车,那个饶舌的出租车司机,真的出现过吗?
她不记得自己从哪儿上的车,也不记得曾告诉司机要去哪里。她只记得,耳边有一个聒噪的声音,大呼小叫,抑扬顿挫。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觉得脑袋要爆开一样疼。
她想制止这个声音,她有满腔的怒火,她想歇斯底里地吼叫。可是,她什么也没做。胃里翻江倒海,她怕一张嘴,就拦不住洪水倾泻而出。
她忍。这几年,她已经忍成了习惯。不忍又能怎样?她早已沦陷。在感情中,谁投入得多,谁就失了先机,谁就只能迁就和服从。
深一脚浅一脚地摇晃着,许如清一步步接近不远处的一点昏黄。“到家了。这是家的方向。”她傻笑,笑着自己直哼哼。
胡同口有一棵老树,在黑暗中沉默地矗立。黑,诡异,还有点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她抬手揉揉眼,再伸长脖子仔细辨认。哦?这是胡同口的老槐树?
前些日子她过来签赔偿合同,特意看了一眼这棵就要被砍掉的老树。树皮皴裂的纹路纵横交错,仿佛被火烤过,煎熬的失了神采,卷曲着,好像随时都会坠地。
哦,她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她回旧房子这边了。可是,旧房子就要拆了,里边空空如也,她回这里来做什么?出租车已经走了,她怎么办?
靠着粗糙的树干,许如清任由身体缓缓下滑,全然不顾身上昂贵的真丝连衣裙。她能感觉出来,随着她身体的滑动,裙子上的丝线突然抽紧,又摹地放松,似有什么东西在反复地绷直、断裂。反正是最后一次穿了,破就破吧!
裙子是安瑞买的,也是穿给安瑞看的。今天之后,她与安瑞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她还穿给谁看呢?女为悦已者容,悦己者没了,还容个屁啊!许如清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带着哭音的怪异的笑声。
有微风拂面,许如清感觉一阵眩晕。她弯腰蹲下,对着浅浅的树坑一阵干呕。她没吃饭,胃里空空如也,能吐出来的,也就几口带有酸腐味的水,还杂了浓重的酒气。
许如清抬头,无星无月的天幕,如一方厚重的遮光布,缓缓下落,一寸寸逼近,令人感到压抑、窒息。“得找人来接我一趟。”她迷迷糊糊地想。
夜色已深重。在夜晚,总会有一种独特的声音,似乎是微风与云在交缠,在翻动,衬得这黑夜更加寂静。远处的路灯奋力穿透重重黑暗,一点微弱的白光在迷雾般的夜色中,朦朦胧胧,泛出诡异的光晕。
背靠老树,闭上眼睛,听瑟瑟耸动的夜风。她莫名想起一句话:当你在凝视无尽深渊的时候,无尽深渊也在同样望着你。
莫名的,许如清打了一个机灵,瞬间酒醒。她慌乱地摸索,终于抓住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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