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桃子再长一会儿

文 / 陈红华

小满后，仿佛一夜之间，天气热烈到36摄氏度。“美院”的桃子们，全露出了粉嫩嫩红扑扑的脸蛋，迫不及待地跳起了枝间热舞。

国旗下讲话，一位穿着浅蓝短袖的女孩，正说着有关校园枇杷、桃子之类的话题。下面人头攒动，小声的说笑此起彼伏——馋人又勾住魂的，是枝头上那些渐次绯红的桃子。经历了春寒之后的小年，这一次的勃发无可阻挡，像极了夏日的草木，终将葳蕤而至。

“水果采摘节”是“美院”的一项特色“尚美”活动，在这里，有一种“万众期待”的“网红”效应。而这里的少年，稍加提示，便化为了整齐归一的步调——谁也不会忍不住，去触碰那些在枝叶间的“鲜货”，一任它们自由落体。而一旦“进步生”化身“采摘达人”，便是无上荣光。

“美院”的水果节，似乎藏了太久，又一下子“火”了。

五月，“求真大道”旁的两棵枇杷树，缀满枝头的小枇杷，像一颗颗金灿灿的小铃铛，在熏暖的风中摇曳。一些走近的少年，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动过心思，只是逗留了一会儿，又说着笑着离开了。

六月，教学楼前的李子，颗颗朱红圆润，悄然鼓胀；后山的杨梅，成片地抖落青涩，由酸而甜。

最惊艳的是后山和女生宿舍楼前的桃子，一簇簇，挤着，闹着，渐次返青转红。每一日都换一副“早安”的容颜，逗着你，诱着你，美美地勾你的魂。走过，路过，光是瞧上一眼，都觉得十分美好。少年站在树旁，树影婆娑中，天蓝透青的校服，与绯红粉嫩的桃子，构筑了一幅清新质朴的美好画面。我甚至有些惊喜，竟然发现不了一个被摘过的蒂头。

十月，“美院石林”的那一片橘子林，撩拨了每一起晨雾和山间夜色，也甜蜜了临近的那一幢宿舍里每一个女生的梦。

我胡乱地想着，一位女教师突然走过来，给我看了一组照片——她在昨日返校值周巡视时拍下的，那是挂在树梢上红扑扑的桃子，“熟透了，初三学生，上课时不时往这片瞧。”她分明在暗示我，“下手”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我往初三教学楼后面走去，这里就是“美院”的桃树林。昨日下午返校，确实有不少初三学子，心思飘到了窗外——鲜嫩欲滴的桃子，等不及分享中考的喜悦，加油声早已助力了青涩的甜蜜。

这一片桃树林，种植于2012年，选种的是杭州桐庐的“阳山畈”桃子，色泽均匀、白里透红且果体饱满。洗净，脆口下去，清新微甜，口感和鲜味俱佳。

已经有不少掉落的桃子，但大多数仍在枝叶间鲜活着，饱满着，观望着，只待那些选中的“采摘达人”一展身手。我曾多次“奔赴”这里，从毛茸茸的小芽，到青涩粉嫩的小果，我见证着桃子的童年和少年；我更不止一次地光顾它们的“青年”时期，泛着青，透着红，一日一日地茁壮着。与草木重修于好，并相濡以沫，除了我，还有这里的每一个。这么多年悄悄滋养，从无知与煎熬，从懂得与守望，最终走向坚定与美好。

如果说，美是一种境界，那么，这里的“不动声色”即是静默的“尚美”，向着美的方向生长。一种隐藏又呈现各种样貌的课程，一种正在说出又无可替代的育人路径，一种关于习惯和可以被讲述的故事。“无意惊动”，我自然就理解成了一种充满了明亮的诗意生活。事实上，一棵树，几粒果，一群少年，都能教给我们真相与神奇。

“让桃子再长一会儿。”

突然，我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桃树林的深处传来。我赶紧猫着腰，快速地移过去，试图捕捉住这一个瞬间——果然，一位身着浅蓝短袖、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正一脸痴痴地望着一树桃，也不着急伸手去摘。对话的是身边的小伙伴，又像是她们和即将落入面盆的桃子们说话。

“让桃子再长一会儿。”竟然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暗中喜欢多日的一些细枝末节伸展了出来——我只是享受着这满枝头的绯红，初夏里，持续内心一份隐秘的渴望和细小的思念。

“好看，真舍不得摘。”真是看着都美滋滋的呢。羞羞的脸蛋，充满着朴素、善良又美妙的情愫。而那些拿着塑料桶、编织袋、面盆，或者书包的少年，早已散入桃树林的各处。有的跑向了后山，那里有几十棵小桃树，穿插在杨梅和菜地间，散发着绯红的欢快的容颜。

一串串挤着，挨着，好似兄弟连，在枝叶间躲藏着。高高地仰在枝头上的，个儿特别得大，又是那种熟透了的颜色，最令人垂涎。初三班主任吴老师，也没抵挡得住，就上了树。他身手好，一摘几个，下面的学生乐呵呵地接着，没几下，面盆就满了。有的一树一袋，有的几袋，按着每班每人五六个的量，不一会儿，就可以鸣金收兵了。德育处发的编织袋，少年们自备的大盆小盆、书包袋，全满当了。

白嫩手掌里的绯红和被咬一口的甜蜜，在校园的每一处弥散开去……桃子在少年的手上，而少年的快乐，在我摄入的每一个镜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