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龙应台《目送》里有句：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起初，我不理解其中所表达的含义，笨拙的自己简单的思考着，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应该岁月长流，在家这个屹立不倒的避风港内相濡以沫么？随着阅历增加，逐渐成熟，直到我瞥见一篇推送文章内几个再熟悉不过的字眼，“妈妈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瞬间击中了泪点，那是一位刚眼看着老母亲离世的年轻母亲对自己年幼孩子说的话，后我才领悟到“你养我长大，我陪你长大”里散发出的五味杂陈的情感，背影二字显得愈发沉重。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我把嫂子从娘家接回来，家门口闲聊两句后，发动了车子，礼貌性的降下车窗，挥手示意再见。从嫂子家到街拐角处有二十多米的路，开的很慢，因为大娘还未进屋，不好意思狠踩油门，心想没几步路大娘就该回屋了，闲着无趣我注视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大娘的影子，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挪动的迹象，一直到拐弯再也看不到的地方，我忽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莫名地掀起感动之风。嫂子一家非常憨厚实在，待人接客相当热情，这一点爸妈应该印象深刻，因而我臆测大娘此时此刻应该仍驻足在原地，目不转睛地追寻女儿消失在空气里的痕迹，然后确认好已离开才会挪开脚步，转身安心的回屋。回味着母亲深情般守望女儿每一次的离去，再想想看这个物欲横流的功利社会风气，巨大的反差油然而生，如此感人涕下的一幕我只在小时候有所体会。过年期间走亲戚，大早上吃完肉丸就立即出发，走街串巷，天南海北，拎着各种奶豆制品满大街跑。当然小孩子最期待的是能有多少压岁钱收入囊中，自然不在乎低洼不平的路面与摇摇晃晃的三轮车，索性在晃荡的车斗上手舞足蹈起来，那个时候是多么开心和满足。许久不见的亲戚见了面少不了热脸相迎，相互寒暄，坐下来嘘寒问暖，免不了“吃来没有”，接着你推我搡，来再吃碗肉丸！几家串下来，记得我噎着吃了总共有两碗，虽不情愿，拿了压岁钱，不吃显得不近人情，现在看来那是我们这些穷亲戚最热情诚挚的招待了。一家待不了半个小时，就得奔赴下一家，也许孩童时代的我情商早发育了，我看得出来从起身离开到家门口的几步路有多难走，送别最难过，依依不舍这样的词语俨然不足以完全表达当时的情感，一年只见一回的亲人啊，嘱咐，再嘱咐，一而再再而三的握手，终挥手，告别。车子跑出一段距离，‘快回去吧’还在不厌其烦地喊着，而被告辞的的亲人脸色凝重，只做一件事，不停摆手，似乎除了挥手只是沉默，微张的嘴角替代了千言万语，向着车子移动的方向凝望感叹，对着车轮划过的影子诉说感殇不舍。早已走远的车子上，大人门开玩笑调侃我们的压岁钱，却掩饰不住匆匆见面又匆匆告别的小忧伤，那脸上挂着的笑容分明不自然，情绪带动着我情不自禁的悲伤不愉快。小时候的串亲戚，意义非凡，邻村的亲戚一年见不了一回很常见的事情。家家尚没有通电话，水泥路还不多见，交通工具一辆简易三轮车，联络起来必然没有现如今的畅通无阻，正应了“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的浪漫故事，亲戚见面，关怀备至，情真意切，倍感亲切。老人老了，这一别明年身体是否有恙，能否再相见，未知数......白发，皱纹，一缕一道勾勒出孤独的背影。

     细数过往，二十几年的人生路历历在目，从我们降临这个世界，婴儿期、儿童期、少年期、青春期直到长大成人，我们所经历的每一段时期，无不是跟摆脱父母依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小时候父母是我们的全部生命，毫无疑问，我们百分百的言听计从，听妈妈的话；渐渐随着时间推移，我们有了自己的小伙伴，父母亲好似除了照顾我们生活起居，剩下的就是喊我们回家吃饭，衣食父母这个角色概括得淋漓尽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咋眼见，小大人的形象逐步显现了轮廓，标新立异的思维，自由自在的生活，畅想未来，憧憬爱情，无所畏惧，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所向披靡。而我们长大的代价正是双亲变老的结局，不厌其烦的唠叨让青春期特立独行的我们简直烦透了，唠叨唠叨着，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了，矫健强壮的身躯不再雷厉风行了，终有一天我们大人似的走进工作岗位，受委屈的我们哑口无言于父母面前，成长的我们不再敞开心扉，有苦不说。从孩童时期受欺负，泪眼汪汪、垂下脑袋，站在他们面前抽泣着，说不清道不明我们的眼泪何来，到现在伪装起来，只报喜不报忧。中间的过程对他们而言何等的不公平，他们的关怀仍在，反而我们不习惯与之分享了，我们是越来越强大的身体，却眼睁睁的望着他们佝偻的身躯，步履蹒跚。耳畔传来那首“当你老了，头发白了......”不觉察，早已触动心弦。

       前阵子很火的一个人生算术题，算哭了不少人。它把人的一生都浓缩到了一张表格上，人类的平均寿命为七十五，理所当然设计了从1到900，30*30的九宫格，每一格代表走过的一个月，我算过，我目前这个年纪已经划过了三分之一，勉强可以接受，内心不受多大冲击。可转念一想爸妈呢，划着划着，笔尖微颤起来，触目惊心！再数数与父母相处的日子，少得可怜，我的情况还不错，工作在父母身边，联想到那些北上广的游子们，我估计你们算完，“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不乐观情绪会倒逼你浮想联翩，蹲在原地，一袋闷烟，狠狠地给自己两拳。

      老人老去的背影是我们最真诚、最动人的天伦的觉醒，此篇虽与朱自清的《背影》相差十万八千里，可你点的每一个赞，我都认真当作了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