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七）

很久没看到过萌萌的，很可爱的小鸡崽子了。邻居家用自己的鸡和鸡蛋孵出十多只小鸡来。

小时候，祖母每年都要如此操作。那母鸡很有母性的光辉，用自己的体温把鸡蛋孵化成小鸡。孵化时间也不短，它很有耐心，张开翅膀伏在那儿一动不动，慢慢的，就有小鸡破壳而出了。开始出来湿漉漉的，那毛也不好看，但它们变化非常快，无需多长时间便变得毛茸茸的，唧唧喳喳，嫩黄色的，嫩白色的，嫩银灰色的，可爱极了！它们你挤我，我挤你，或许是无比兴奋，终于来到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了！生命的诞生就是这么神奇，鸡蛋变鸡崽崽了。这鸡婆孵化小鸡成瘾，祖母称之为“抱鸡婆”，或许有过河拆桥之嫌，意思是要它恢复到正常生蛋的状态，便把它扔到水塘里去。往往好奇，这么一扔，它就正常了？几次想问，但看祖母很忙碌，终究未问。

那个时候，鸡婆便是祖母的无价之宝。人情往来，一家子的生日，生病补身子，客人来了，全靠鸡屁股支撑。有时候把小鸡放到自己手掌心里轻轻的托着，它更萌了，站在那儿东张西望，唧唧的叫着，全然不怕。望着邻居家这些小鸡，伫立了很久，也想了很多。祖母离世25年了！

在邻居家旁边，我发现了一树桑葚，但不敢确定，便问邻居大伯，是桑葚吗？他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你摘些吃吧，不怎么好吃。我没敢摘，胆小的人生怕有毒。

邻居老伯是八十岁的老人了，看起来身体不怎么好，但他很忙碌，总要寻些事来做，时不时看到他在劈柴。看似简单，这劈柴其实很费力气，今天下午也学他的样子去劈柴，握斧头的右手掌打出了血泡，于是把斧头一扔，劈什么卵柴喽，“细皮嫩肉”的，也不是劈柴的料。父亲走路拄着双拐，颤颤巍巍，但他劈柴倒是有些劲，姜还是老的辣，相较而言，论劈柴，我不及父亲。

那天去一户人家买鸡蛋，见一老人在挖土，便上前问道，老人家，你家有鸡蛋卖吗？他却“充耳不闻”，问了好几遍，他才慢吞吞的说，有。见他的动作非常迟钝，耳聋眼花，迈步是一寸一寸的移，才知道他是一个老得行将就木的人，身体非常差。但他的老伴身体还好，动作利索，不像快八十岁的人。鸡蛋是1.2元一个，她很会推销，说自己的鸡蛋新鲜，如何如何好，说过不停。我便问，那个挖土的人是您老伴吗？她笑着说，是的。身体很不好，前几天还到流光岭医院看病。唉！人老了，不得了！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您的儿女呢？他们（她们）都在广州打工，没法回来照顾。从她家到流光岭医院看病，先要走二三里路才能到大马路上搭车，坐车到秀才拗再转车到医院。若是年轻，身体好，这些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八十岁且身体非常虚弱的老人来说，也是很困难的。看他走路一寸一寸的移，多么费劲呀！

从平岭山这户人家提着十多个鸡蛋走回来，一路思绪万千。两位老人相依为命，相濡以沫几十年，很不容易。中国式的养老，大多是靠子女，现实难免会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靠人人会跑。前天晚上，同一个好友聊天，也说到自己将来的养老问题，不免有些忧心忡忡。便自我安慰道，别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一天过一天，蒙着脑壳过。若是想得太多，反而失眠，徒增痛苦，于事无补。

乡村老一辈的人都非常勤劳。邻居大娘的子女比较争气，都搞得很好，在外工作，房子也是新建的小洋楼。但她一刻也不愿意闲着，种玉米，种黄花，种小菜，喂鸡，放塘，恨不得一个人有三头六臂，把所有的土地都种上，把所有的时间都变成收益。街上那个亲戚今年八十岁了，她也是一样，不愿意在家闲着，总是田里土里呆着，要刨出属于自己的劳动成果，属于自己的生活来。

今天是五四青年节，湖北女诗人余秀华结婚了。她无疑是当今中国最勇敢的女人之一。不愿意受命运的摆布，要冲出生活的牢笼，活出自我精彩，实现自我价值来，大多数人只是想想而已，即便做梦都想，但就是缺乏行动，不敢迈出那一步。但她做到了，一个脑瘫患者。即便在她眼里，这世界是摇摇晃晃的，没有什么是稳靠的，但她仍然有梦想，有倔强，不甘于没有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