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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连载 《昌公塬》  魏志祥 (第六章)

(原创)长篇连载 《昌公塬》  魏志祥 (第六章)

作者: 魏志祥 | 来源:发表于2018-10-10 08:06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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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后,山虎探望了姬忠厚。院子里一片狼藉,柴草遍地,人人都像霜打的茄子。
  
  姬忠厚躺在炕上,腿上是烧的血疱,身上是打的伤疤,家里连夜晚请来郎中,上了一些烧伤药和菜油,山虎拉着姬财东的手自责说:“姬叔,你受苦了。我没本事没能力救你,好汉难敌刀枪呀。”说完,山虎泪流满面,山虎的手昨晚上窑时也被坡上的蒺藜划得满是口子,也流了血,当时只顾上窑顶,也不知道疼痛。衣服都被树枝挂烂了。姬忠厚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微微地说:“好娃,多亏你。”山虎不知道姬忠厚是怎样知道昨晚自己学野兽叫救了他一命,只是轻轻嘘了一下,“叔,你好好养伤。”
  
  山虎前脚刚出门上窑厂干活,后脚姬忠厚就派余管家给山虎家送来了一斗小麦和一斗玉米,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真是及时雨,雪里送炭。余管家心里嘀咕,东家平时抠雀儿沟子,细的粑挂面,是附近有名的吝啬鬼,把财物看得比命还重要,我鞍前马后的伺候东家,对我也没这么大方过,山虎这是行了狗屎运吧,余管家就偷偷从小麦袋子里给他取了二升,从玉米袋里取了一升藏起来留给自己。姬财东院子里的几十口人,只有姬忠厚明白昨晚土匪提前逃跑的事,是山虎学的猫头鹰等动物叫声,吓跑了眉县的土匪“杨老八”,只有讲义气的人才敢在危机时刻挺身而出,只有跑山打猎的人才能把野兽的叫声模仿的逼真。
  
  “算黄算割”已飞到昌公塬,早晚不停歇的叫着,沟里阳坡地的麦子已慢慢变黄,今年老天爷眷顾,“八十三场雨”适时而下,麦子长势喜人。老人说,麦黄一晌,眼看就要割麦了。山虎和菊花长这么大在山里也没见过这么好的庄稼,更没见过塬上百亩大的地片片。两人打算把春天租姬财东的沟里坡地种上早玉米,再租二亩平地秋天种麦子,先解决吃饭问题。
  
  夜莺啼绿柳,皓月醒长空。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小满过后的第三天,塬上王家堡的王保长火急火燎的来到姬家沟找姬忠厚,王保长管理了昌公塬上十个大村堡,他们是闹庄、飞仙沟、凤凰岭、落马岭、王家堡、苍峪、西峪、姬家沟、商家堡、吕家堡等村子,每个大村子又有一个村长,催粮要款就找村长。姬忠厚不但是财东还是附近三个村子的总村长,两人见面寒暄一番,王保长就进入了正题。
  
  “姬村长,县上给咱派公差了。”
  
  “王保长,麦子还没割,就要粮来了?”
  
  “不不不,这回不是粮食。”
  
  “哪是啥?”
  
  “是壮丁。”
  
  “王保长,就这球大几个村子,青壮年跑的跑,抓的抓,上哪找去呀?春天不是刚送了一批吗?”
  
  “国军在前线和共军打仗,需要大量当兵的。”
  
  王保长把嘴凑近姬忠厚耳朵说:“前线战事吃紧呀!”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姬忠厚一语双关,每次催粮要款,征兵交差,都是当官发财的机会。
  
  “他们打仗,管我球事。”姬忠厚厌烦这种差事。
  
  “唉,这话不能说呀,部队在保护咱们老百姓。”
  
  “土匪抢人,县府都不管,让老百姓咋活呀。”
  
  王保长一听,姬财东在诉苦,怕把派壮丁的事误了,就打圆场。
  
  “我已经上报县里,县府腾出手来就剿匪,给你报仇。”
  
  “年年剿匪,越剿越厉害。”
  
  “树大招风,还不是你财大气粗呀!家底殷实,周围十里八乡有影响力。”姬忠厚最爱听这句奉承话,笑了笑。
  
  “我也是公事公办,也很为难,你总是有办法的。”
  
  “这回实在没人了,捐都没人去。”姬忠厚两手一摊。
  
  “姬村长,不执行县上命令,你我都交不了差,有通共嫌疑呀,吃不了兜着走,多少人就因为通共脑袋搬了家。”王保长口气强硬起来,只好拿出杀手锏。。
  
  姬忠厚唉声叹气。早些年当兵是争着去,有人寻情钻眼,给保长送礼,为的是能在部队吃饱饭。后来是家里儿子多的轮流去,减轻家里负担,如果能捞个一官半职,还能发点小财,家里人也能沾沾光。再后来,经常打仗,有去无回,没人愿去了就成了捐壮丁,家家户户摊派钱,然后买一个顶替去。命大的半路开小差,隔三差五捐一次,还能挣点钱。现在发展成了“抓壮丁”,强制你去,姬忠厚想到都是乡里乡党的下不了手。
  
  “县上的期限是十天,到时间我们来接人。”王保长说完扬长而去。
  
  “怂东西,芝麻粒大的官,总是以势压人。”姬忠厚望着远去的王保长背影愤愤不平。
  
  不可奈何的姬忠厚把余管家叫来,让他通知村上住户限三天交清壮丁款。接着就是考虑买壮丁事宜,姬忠厚派余管家去找人,余管家把塬上塬下跑遍了没找下合适人选,只好向姬忠厚复命。
  
  “塬上塬下就这球大个地方,我把墙角旮旯都找了,要个狗大的人都没有。”
  
  距离交壮丁只有两天了,姬忠厚急得上了火,吃不消,睡不香,嘴上起了泡泡,对家里人和伙计态度大变,阴沉着脸,看见不顺眼的事就是一通大骂。天没明,星星还挂在窑顶上,睡不着的姬财东就起来在院里打转转,抬脚进了磨坊,看见一名小伙计在磨房边摇面柜边打盹,姬财东二话没说就给了小伙计一个耳光,打得小伙计眼冒金星,一个激灵一头雾水,睁眼一看,姬财东吊着驴脸站在面前。小伙计鸡叫三遍就起来摇面柜,困得两眼打架,在往常姬财东见了睡觉的伙计就是叫醒了事,嘟囔几句就算完了,可今天姬财东心里有事,就发起火来。出了磨坊来到牲口圈,喂牛的老伙计在搅拌草料,顺手抓了一把给牛马炒的黑豆食料放到嘴里,嚼完还哼了一段儿戏乱台《拾黄金》,“黄金出来了,黄金出来了,你娃给城隍唱台大戏。”。姬财东这个气呀又不打一处来,“唱你妈的脚,穷开心,吃料小心把你憋死了。”姬财东把老伙计骂了一通。姬忠厚大清早在大院里从东骂到西,其他作坊的伙计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的叫骂引来了余管家,余管家知道姬财东发怒的原因,就把姬忠厚拉到屋里说:
  
  “东家,气大伤身,我有一个人选,当讲不当讲?”
  
  “火烧眉毛,快说,不要卖关在了。”
  
  “就是商州客——刘小雄。”
  
  “咋能是他?”姬忠厚没想到余管家推荐的是刘小雄。
  
  姬忠厚眉头紧蹙,余管家凑近说:“一是刘小雄年轻力壮,能当兵;二来他借东家的粮食、租东家地没钱还,卖壮丁的钱能还东家账;三来他是外地客,来路不明,万一是个危险人物,那咋办?”
  
  “他是姬石匠的亲戚,不会有问题。再说了他也不是咱这里的户口。”
  
  “这样做有欺客嫌疑。”姬忠厚略一沉思。
  
  “他们就是要饭的,死了都没人管。”余管家不屑一顾。
  
  “这个不妥吧。”姬忠厚面露难色。
  
  “东家,他住这里几个月了,就是这里人,只要交到县上,死活咱就不管了,就算交了兵差,王保长高兴,县府高兴。”
  
  “他老婆留下,继续给东家纺线织布还老账。”
  
  “刘小雄如果不愿卖壮丁呢?”
  
  “就告他通共通匪。”余管家不假思索。
  
  “后天,县里要来人,我们突然把刘小雄绑走交给就行了,就说他同意去当兵。”余管家果断地说。
  
  “我们临时写个契约,把指印一按,到时白纸黑字他刘小雄讲不清。”余管家胸有成竹。姬忠厚没有表态,既没反对也没同意。在良心和利益的冲突中,姬忠厚选择了利益,默许了管家的做法。余管家认为东家想不出好办法就是同意了,心里打算着自己的小九九,暗暗窃喜,自己的借刀杀人之计快成功了。
  
  “通共”是致人死地的法宝,姬忠厚不明白为啥余管家极力让刘小雄卖壮丁。
  
  傍晚,山虎从窑厂回来,高兴地对菊花说:“窑主今天发工钱了。”山虎掏出一叠钱,递给菊花,这是一沓血汗钱,是用无数汗珠子换来的。山虎一看菊花没有半点兴奋而且心事重重,忧郁着脸表情呆滞和平时不一样就问,“咋了?”
  
  菊花掉着泪说:“山虎,咱们走吧。这里待不下去了。”
  
  在山虎的再三询问下,菊花抽咽着说了经过,原来,余管家最近经常找她,菊花织布的窑洞在姬家大院一个角落,平时没人光顾,菊花每天起早贪黑,机织不辍,无事无非,余管家看到菊花有几分姿色,就花言巧语套近乎,想调戏菊花,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菊花出于礼貌,见面谦恭地打招呼,尽量避开余管家,余管家好像故意在大门口等她,色眯眯的眼睛总在她的前胸盯。今天,菊花正专心织布,余管家突然闪进来,从背后抱住菊花,双手就摸菊花奶子,菊花在织布机上,腰里还绑着织布机的布链条,左手拉篦子,右手拿着梭子,动弹不得,又羞又怕又不敢大声喊,余管家淫笑几声,
  
  “美的很,大白蒸馍让哥吃一口。”
  
  “又不是黄花大姑娘,还扭捏。”余管家把嘴就凑了上去强亲菊花。
  
  菊花脸左右移动,躲避余管家的嘴,实在没办法,就用胳膊肘撴了余管家几下。
  
  “我喊人了。”菊花警告道。
  
  “你喊破嗓子都没人来管,乖乖从了我,有你吃香的喝辣的。不然的话,叫你男人当壮丁去。”余管家凶狠地说。
  
  余管家一看嘴蹭不上菊花,又一次把手伸向菊花挺起的上胸外衣上又是捏又是揉,菊花不停地摆动胳膊,阻挡余管家的双手。
  
  “管家,管家。”姬财东有事在院里喊,余管家才不情愿的走了。临走还指着菊花说:“你要敢对外说,我就说你勾引我,臭婆娘。”
  
  余管家走了,菊花委屈的哭了,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织布机上,出门人难呀,喊人吧,余管家咱得罪不起;不喊吧,心里憋屈。
  
  这就是余管家急于让山虎卖壮丁的根本原因,山虎“抓壮丁”走了,他就可以长期霸占菊花了。
  
  山虎听完菊花叙述,热血在血管里沸腾了,心跳加速,这是明显的欺负外乡人,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原来满肚子的男盗女娼,还是个老色鬼。山虎蹭得站起来就要找余管家算账,菊花赶快抱住山虎。
  
  “不能再闯祸了!我们躲一躲。”菊花恳求山虎。
  
  “我们越躲避他越欺负咱。”
  
  “他大,我给你惹祸了。老天爷呀!咱咋这么命苦的!”菊花还在责怪自己。
  
  山虎安慰菊花,咋能怪你?突然,窗外柴禾堆一阵哗哗响动,山虎开门借着灯光一看,只见余管家爬在窗外柴禾堆上偷听,柴禾被压倒了,散落一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山虎二话不说,一拳定心锤打过去,山虎的拳头如小孩吃饭的馒馒,余管家“呀”了一声,倒退两步,一个仰拌倒地,抱住肚子,龇牙咧嘴,腰弯得像个虾米。山虎拽了余管家一条胳膊,如同老鹰抓小鸡,余管家的沟子还在地上坐着,被山虎磨地般拉到沟岸边,扔到门前黑咕隆咚的沟里。
  
  山虎一家人又一次在黑夜踏上匆匆逃亡之路......(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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