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对宗教信仰一直抱持敬畏之心,但并没有太多接触。计划去普陀已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从七月开始计划,第一次因为妈妈生病,输了一周的液我便推迟了;第二次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后,人也已经到了南站,岛上认识的朋友来电话说有台风!即使去了也上不了岛。我便直接在车站退了票。这一次终于成行,有趣的是去之前那朋友告诉我,说我到的第二天又有台风。在那之前我订好机票时在办公室里开玩笑说,这次我若再遇上台风,我就改昵称叫“风神”。结果,一语成谶,我这嘴也开过光了。
二十一日早上7:20的飞机到宁波,从宁波机场直接去码头乘船,终于赶在四点前上了船。因为担心第二天风雨太大没法出门,所以安排好住宿我就马上出去转。在普济寺门前听到广播说明、后两天停航,可我后天的机票回京,回京……要么不让来,要么不让回,这是几个意思呢?!神的眷顾果然不同凡夫俗子,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弹跳地有点忒高了!让我想起那首歌——《你到底爱不爱我?!》我是来体验台风的!看看台风前的海。
按照房东的建议先去普济禅寺和南海观音,是离住地龙湾村最近的点,走着去即可。
不管天气如何,普陀都算得上是一个美丽的小岛。禅院森森,钟磬悠悠,海边的小渔村幢幢白色房子错落着;如果不下雨,细软的沙滩上走一走应该感觉不错;岛上生着密实的松树、香樟、厚朴,黄色的格桑花、粉色的夹竹桃、普济寺前一池碧荷田田,通往南海观音的路边白色的小叶兰在风中独自招摇,海边村落的巷子口一株柚子已经结实……路边灯亮起时,三五只猫咪大摇大摆的上街了。
暮色苍茫中,我顶着大风拜过观音烧过香,对菩萨说了一段话,然后抬头看到台风中的西天出现那一抹亮光,然后雨短暂地停了,风也似乎短暂地小了。回程路上亮光渐渐再次被乌云吞没,风渐次大起来,又一个方向的天边出现了橘色的霞光。以我的方向感判断,是西北方,但这好像有点不太合逻辑!第二天我又核实了一下,应该是西边所谓的“台风云”。
第二天一早起来雨住风停,我还挺高兴,以为这一天就这样了。出门时海上浓浓的雾,仙气很重的感觉,没一会儿就开始急风骤雨了。
通往慧济禅寺的山路上落满陈年的悬铃木果实,和榛、栗的叶片,偶尔一两朵蘑菇开在路边。我并不知那寺庙所在的地方到底有多高,拾级而上,路上的风景其实很美,只是风雨交加,没办法拍照,有些遗憾。路上几个虔诚的信徒一路跪拜匍匐,令人心生敬重,信仰的力量。好多年没爬山了,也没想到那么高,走到半路问下山的人,说还有很远很高,简直就是凄风苦雨!早知道那么高我就不爬了!都快哭了!终于到达山顶豁然开朗时,倒是很有成就感,就是下山之后腿不是自己的了。慧济寺里供奉的是佛祖,我以为这里都是观音呢。
烧完香雨忽然大起来,被隔在寺里走不了,索性在回廊里寻找各种角度拍照片。无意中发现侧殿檐上的几株草,很喜欢。很普通的轮生叶片小草,一尺高,这样大的台风在普陀一年也要有几次吧,它们却能在风雨中桀骜地站立,是佛的护佑吗?那生命的坚韧很似在新疆见过的骆驼刺,也是长年于风中坚强地存活,个个姿态都是睚眦怒目一般。
普陀山的寺庙每一个都不是很大,但是散落在岛间的各个地方却不算少。从法雨寺沿着公路到万佛宝塔那边,沿途的风景很是壮观,尤其台风中的海,浑浊的海水翻卷着浪潮,是我没有见过的,看着其实挺危险的,但即使在风雨中,依旧感觉美,喜欢。明天如果天气好转,我希望能够再去一次,很想沿着海岸走一走。站立在十二级的台风中甚至也没有我之前预感的那么可怕(后来听新闻说是十级),可能因为我是好奇心比较重的人吧。
万佛宝塔并不对外开放,是因为友人的关系才得以进到里面。更上层楼,海面已是十级劲风,虽称不上惊涛骇浪,也是怒海翻腾。对面山上隶属于禅院的宾馆依山而建,是这座岛上规模最为庞大的建筑群,风水上应该有所讲究。塔下有一处院落禅房,临山的一面也有几间,应该是这座岛上相对清静的禅房了吧。山风虽然些许凛冽,但是依旧有一种清静的从容,是个适合平心静修的地方。
添灯油的仪式是在万佛宝塔的长明灯,我一概不懂,朋友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觉得观音菩萨挺忙的,佛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好干的,辛苦着呢!
回程时风雨很大了,在离住地很近的地方,有一块三角地带,我又迷路,耽误了一些时间,到住地时鞋子已经全湿透了,用吹风机吹了一晚上。迷路的时候发现路边的植物,针状叶,有点象梭梭,但是乔木,沙生,是什么呢?即使是迷路,也可能有惊喜,任何事情都不会是绝对的好,或绝对的坏。
房东的老太太很逗,大概是听说我是北方人没见过台风,见我回去阿弥陀佛地说:哎呀可回来了,担心死了!晚上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能够听到风穿过窗户缝隙发出哨子一样的响声,窗外的植物还真是坚韧,那状态感觉不是猪八戒来了,也不是黑山老妖来了,而是他们俩一起来了!
最后一天,清早起来窗外已是蒙蒙细雨,到我出门时海面已是风平浪静,但是很快早潮涨起来。出门沿海岸线徒步。台风后的小岛上因着植物的繁茂反而处处残枝,小棵的松树被连根拔起,公路边的栈道积着厚厚的松针和阔叶,曲径通幽,那些北方养在暖房中,摆在室内的绿植,在这里郁郁葱葱地生在路边,真是旺盛啊!雨水以一个个小瀑布的姿态从山上奔向大海,在沙滩形成曲折迂回的浅流,淡水与海水的相遇与相融,也是一种缘分吧!
依旧几乎没有游人,这样宁静的时光恐怕对于这座小岛来说,也只有台风停航时才难得一遇吧,也正藉由此我才能够看到她本真的面貌,也是她应有的样子。倒算是我的幸运呢!
一路上惊喜不断,天边短时看到了蓝天,云融合在海平面之上,似有仙山出没,有种海市蜃楼的错觉;海上的山,如平躺的佛,有美丽的长睫毛,高挽发髻,胸部美好,就是脖子的地方有突起,权当是系了领结,是个很fashion的佛呢!
峰回路转,终于见到一座三层小楼,依山而建,光影斑驳,应该是海风侵蚀的结果,绿色的爬藤在避开海风的侧面覆盖了整面墙壁。前一天乘车去万佛宝塔时,就经过这里,很想下来拍几张照片,喜欢它曾在时光中浸润过的苍凉。
褐色的小蛙穿行在海边小路,不知道要去向哪里;走到我最想去的地方时,一只秋蝉鼓噪着翅膀,歌声嘹亮。蝉这种生物,时间最长的一个种类,蛹要在地下休眠十九年才能破茧而出,仅仅存活一个夏天,所以它们才在有限的生命时光里极尽所能放声歌唱,以此证明曾经也是鲜活的生命!所以古人也才有“寒蝉凄切”这样的诗句,确实悲凉。虽然渺小,却依旧是值得尊重的生命!只是它们都是敏感的生物,没能拍到照片。
那一片视野最为开阔的地带,早潮后平静的海面,海水依旧混浊,已有航船出没。回头看到背面居然有一座宝月庵。如果让我在大乘庵和宝月庵之间选择一个进去,我一定选择宝月庵。这名字很有古代章回小说的意境,象《红楼梦》里的栊翠庵,也就是妙玉这样佛教界的文艺女青年才能起出来的名字。只可惜通向庵里的石阶已然成了瀑布,没法上去,我走上去几阶拍了瀑布的照片,连庵门都没看到。这就是修行的人讲的没有缘份吗?
回程时早潮已过,台风后的海,退潮后的滩涂裸露出来,百步沙的沙滩光滑平整得象是假的。
岛上的博物馆。顺序完全反了,应该先参观这个的。我很喜欢看博物馆,但邪门的是一去就生病,所以进去之后也是战战兢兢。话说这家的灯光设置都是感应的,站门口阴森恐怖扑面而来,就遇上俩怪异的男人直瞪瞪地瞅着我,本来我就害怕,生生给他瞪了回去!瞄一眼赶紧出来,看馆的小尼姑都在院子里站着。文物最早是明代的,清朝的最多。佛珠是玉和珊瑚的,佛塔是珍珠的,犀牛角杯雕工不错,最后是康熙的拓碑,很工整的小楷。
再说一下岛上的僧人。见到的尼姑不多,在博物馆里看到几个,戴着眼镜,文文静静。岛上的僧人并不是想像的那样随处可见,也许是因为有了信仰,欲念不多,倒是确有几个看着有些仙风道骨,穿着平常衣服反而没有僧袍看着顺眼,甚至是帅气。
回到住地收拾东西,吃饭,准备下午开航后上岸。算了下时间,晚上八点的航班觉得还早,又晃了一会才去坐船。上了岸才知机场大巴末班下午三点半就停了。天呢!嘚瑟过头了!最后是有小面主动来搭讪,二百元到机场,我真是败银子啊!然后到了机场却晚点,晚一个小时了,困,头疼,下半身连脚趾头都疼,这是爬山去慧济寺的后遗症。造成这样也不妄来这一趟了吧!超值!
落地。秋雨绵绵,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回到北京。这个城市生活了十五年,却始终不觉得是我的归属。
我们都是过客,从空间到时光。
我倒是觉得即使赶上台风中阴郁的天空,其实也并不算是坏的运气,因为一个人的行走反而有了别样的心情。明朗有明朗的好,而沉郁让人平静。旅行的意义就在于经历与感受,不同的风景,陌生的人们。这一次的普陀之行其实打破了我以往的旅行习惯,因为很少选择唯一的一个地方出行,会觉得走一次不划算,也不过瘾。但是这一次总体感觉还不错,风景确实没让我失望。之前耿耿于怀照片拍得太少,后来算是补上了。但是实际上每一次旅行也都有遗憾,和人生和生活一样,旅行也没有完美,这也正是一次之后还要再次开始的动力,也是旅行的魅力。
越短暂,越怀念。
2014.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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