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

山那边的山啊，铁青着脸给我的幻想打了个零分。这是我初一学的第一篇课文，那个时候离学校很远，我们这些外地的孩子都要住校，那个时候学校的宿舍楼还没有盖好，学校就在校外，一个老师家里租的房子用做宿。

那种房子跟我家的老房子一样，都是土坯房，冬暖夏凉唯一的缺点，就是土房子里面经常有蝎子。就算是这样的条件，也都不能满足那么多学生住宿，几乎一个房间里面能住十五六个人左右的样子，两张架子床拼在一起，最开始的时候要睡五个人，这还仅仅是下铺。

第一夜，我被挤得睡不着，在被窝里都哭了，是的，我哭了！那个时候的我，又黑又瘦的，胆子还小，性格也格外腼腆，同时很容易哭，被老师说会哭，被老师骂会哭，受委屈了会哭，活脱一个林妹妹一样。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就起床了，笑脸刷牙也没有什么卫生间，就是那个老师家的院子里，有一个水龙头，胡乱的在脸上抹两把凉水，就算是把脸洗了。下午上完课，我就逃学了，然后就被老师发现了，给家里打电话，老师吓唬我说要开除我，然后让写保证书，写完保证书，让把语文课文背过。

边哭着边背课文，人教版七年级上册语文第一课《在山的那边》，我背了好久才背过，这是我上中学背的第一篇课文，也是我上中学第二次哭泣，眼泪几乎打湿了书本，现在的我回想起当初的自己，多少觉得有点可笑，哭什么哭，真是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可是那个时候还真就是个小孩子。

一个从小没有走出过大山的孩子，哪里见过什么世面，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不适应，心中的委屈与胆怯，只有那一颗颗的眼泪，赤城且温暖。勇敢有时候是一种自我的安慰，随着见识的增长面对事情的对策也渐渐的成熟。那个时候家里并不算富裕，上学都是背着干粮，就像电影里面演的那样，背着书包，或者一个篮子，有的孩子拿的是馒头，有个孩子哪的是饼，这些都是家里人亲手做的。

每天吃完饭，都会去学校后面的山上转转，虽然是个山里娃，但是还是喜欢上山，学校后面的山上，有时候有人在放羊，羊也不多，但是却很好奇，很喜欢看羊吃草，我的父辈们的时候，家里养过羊，但是到了我们这一代人，就没有再养羊了。

那个时候，上学也没有什么烦心事，最多就是害怕作业没做完，老师会罚站吧。我那个时候学习也不好，我最喜欢的还是语文跟历史，我喜欢把历史书上面的人物画下来，现存的历史画做有，大禹、老子、孔子、秦王嬴政，在我老家，那个半拉没推倒的土坯房里，那一面墙上还贴着我初中的画作。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曾经也想学美术，可是艺术不仅仅高雅，还很高贵。每一笔拥有灵魂的画作，不仅仅靠作者的天赋异禀，同样也需要昂贵的培养。就这样我的艺术梦，被抹杀在了贫穷之中。

每次回老家，我都会推开那扇，重重的木门，老房子的门厚重又结实，以前的门槛很高，很难跨过去。现在很轻松就跨过去了，但是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生活。屋子里那个老灶台，大铁锅已经搬到了新房子里，灶头熏的漆黑，却再也闻不到烟火气，大水缸里也没有了水，屋子里长期不住人，那种潮湿的土腥气，再也没有家的味道。

我们家在这乡邻四野间，算是海拔最高的了，不知道爷爷当年为啥会把庄子选在这里，居高临下僻静清闲的同时，不得不面对的便是交通不便，地里的庄稼都要靠扁担挑上来，我不知道，当年我爸娶我妈是不是背着上这个台台的。

一道道坡坡一道道坎，岁月从容不变，老一辈人还是热忱与这片祖祖辈辈赖以生养的热土，这一片不大的庄院里，住着我的大伯家，我叔叔家，我爷爷奶奶家，这些年大伯在山下的新农村买了新房子，叔叔在城里买了房子，我家也常年打工在外，这个院子里只留下了我爷爷奶奶，山还是那座山，山下的人，已经各自成家了。

这几年最热闹的时候，也只有每年的国庆与春节，能回去的都回去团聚，说着千年不变的话题，挣钱，省钱，苦了一辈子，谨小慎微的过了一辈子，无论怎样的风风雨雨，在这岁月的征程里，只有前进没有后退，人这一辈子，大多时候在后悔，感恩时代，感恩别人，却从来没有感恩过自己。

登上家后面的那一道道山梁，远远的望去，层峦叠嶂，曲折蜿蜒的山脉，你说它到底是向你走来的，还是离你远去的，山里人都走出去了，山里人也终究会回来，因为哪里是根，哪里是魂，青山养育了一代代山里娃，将他们抚养成人，将他们送出山外，将他们迎归故里，将他们厚厚的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