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的故事

作者: 奕往倾神 | 来源:发表于2017-02-23 13:49 被阅读0次

    2015年夏某日,泉去世了,周遭的人将他去世的故事杜撰成各种传言,聊作饭后谈资。最靠谱的版本是那年夏天,泉开始做了收蝎子的生意,业务发展不错。不过,在他把业务扩展到远处的镇子之后,抢了别人的生意,同行使用暴力结束了他的生命。

    泉兄弟三人,父母早逝后,大哥便受不了两兄弟的拖累,从此不再走动,村里也就只有老辈的人才记得这段血缘。二哥喜生性倔强,自视清高。早年娶了个流浪到村里的女人,二嫂常年神志不清,也很少出门,生下孩子没多久,就自己浑身涂满农药,中毒离世。喜独自一人带大儿子,把沟里的荒地开发起来,种了花椒树,也算是有经济作物的农民。后来村里自挖水井通上自来水后,村委把水井坊的钥匙交给了喜,让喜负责村上的供水,在村里有红白喜事时,宴席筹备需要大量水时,总要提前关照喜,否则,宴席中间喜可能会有意无意把水闸关掉。然而喜却不觉得理亏,常常给别人炫耀:“他家办大事也不意思意思,切,我让他牛,我给他停水,他不照样来我这回话”。事实上喜停水是看心情的,遇到老实人家办事,他不但不会做小动作,却常常跑去帮忙。泉的二哥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村里不轻易向人低头,俨然一副他人笑我太痴傻,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姿态。大哥抛弃兄弟俩后,二哥帮衬着泉安身成家。

    泉身高165左右,长相平庸,总是笑笑的,不善言谈。考虑到他的家世,附近也没人愿意把闺女嫁过去。1990年左右,喜张罗着给泉娶了媳妇,媳妇是远处村子里的傻女人红,村里的人都说红傻,常常邋邋遢遢,穿着破破烂烂,头发脏兮兮,走路也歪歪扭扭,不太端正,说起话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村的人总调侃她,她也总是毫不留情怼回去。婚后,二哥重新划了院子,把老宅留给泉,泉的院子很紧凑,屋子也很紧凑,屋内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因为没有采光,常年亮着一盏挂的很矮的灯泡,总是蹭头,昏黄的灯光伴着泉走动的节奏晃晃悠悠。炕上摊着破烂的被子,沾满灰尘。红稍微还是有些痴傻的,并不常作家务,也很少下地干活。但泉是爱护红的,偶尔能够看见泉骑自行车,载着收拾干净的媳妇赶集,从村里经过的时候,他满脸骄傲,无论如何,傻媳妇也给他的窝里增添了些色彩。

    婚后,泉开始了修鞋的营生,没人能看得上修鞋这营生,但泉的手艺是好的,很细致。那时候村里的人都是穿着自家纳的千层底,露脚趾了,自家妈妈用线缭两针。有时为了防水或磨底,甚者底磨穿了,都会找泉补鞋钉掌,或者加层橡胶底。泉经常会去镇上赶集,系条围裙,带着他的工具箱,在集中心找个地蹲着,等着来个好生意,绽线断掌,脱胶磨脚,他总是能飞针走线,扎眼缝合,圆满修补。往往立等可取,不让客人失望。那几年靠着修鞋的营生,泉虽没发大财,却也没让老婆孩子挨饿。再后来,布鞋开始过时,孩子们都开始热衷旅游鞋,塑料底,甚至还有皮鞋时,生意也渐渐萎缩。修鞋的那一套闲置在家,偶尔会有人找他补个胎,还能用上这些技能。

    红给泉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眼睛总是斜眼看东西,长得像红,走路不太端正。女儿成人之后,有几家来求亲,要么孩子正常,但家里很穷,要么有钱,但男方多少有些缺陷,泉最终把女儿嫁了个远处腿有残疾的有钱人,村里人议论泉说卖女儿得了个大价钱,泉总是笑笑不说话。儿子的性格很倔强,早早辍学,和堂哥一起,去县城学修车,修车没出师,堂哥和人打架,伤了别人,他修车的事情也就作罢了。年青人不服输,不想混不出名堂,村里人看不起自己的父母,一人单枪匹马跑到省城进了一家饭店的后厨,才入了厨师的行当。

    泉的脑袋是活的,村里人开始种果树,种棉花这些经济作物的时候,泉却搞起了帮果树棉花喷药的生意。他自己捯饬了一套喷农药的工具,他的药箱很大,配了个发动机,喷起来很快,背着沉重的药箱,从地头绕一来回,一般人吃不消,泉却不觉得辛苦。农药多少有些毒性,有了泉,很多讲究人家都不自己喷药了,买来的药配好,看着泉喷完,结账省事多了。泉总是笑笑的收起钱,开玩笑说给少了,下次多给点。

    15年夏天,泉开始收蝎子了。逮蝎子是小村庄夏季的一项季节性的职业。村庄附近有天然的沟,夏季温度合适的时候,在沟里潮湿的山壁上,就会有蝎子出来活动,矿灯的强光照在蝎子身上,它便不再活动,趁机快速的用筷子夹住蝎子的尾巴,逮入玻璃瓶中。野生蝎子的药用价值很高,回收价格也很高,平均一两称重的价格在100块左右。收成好的时候,每家逮蝎子可以赚两三千块。村里的人并不知道如何喂养蝎子,逮住的蝎子放在家里,体重减少不划算,所以便有了像泉这样的生意人,骑着摩托车,每隔两三天来一趟,走街串巷收蝎子。想必收蝎子的想法也是泉最新的尝试,高额的回报让他理所当然扩张业务发展地盘,却不料这世上有一些奇怪的规则,破坏了就需要付出代价。

    泉是想挣脱命运的,总想着翻个牌重新活过。他总不知足,但是又好像很满足的缓缓的活着。泉去世后,村里闲人撺掇着红改嫁另作他妇。红出门子的时候,村里没人再调侃红,那时有人便有些微不舍,感慨年过四十的红竟是有些姿色的。泉的后事办的也很匆忙,儿子能力有限,喜张罗着,给弟弟入葬。泉入土的那天,村庄尽头闪过一道血色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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