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

文/青草味的饼

一、

小时候大部分人的班级里都有一个存在感不高的人吧，我初中时就是这种人，我大概是有一点社交恐惧症的人，初一，因为刚进入一个新环境，又不善和人交流，一个学期下来竟然没有一个相熟的朋友。

初一上学期快要过完的时候，我因为一件事被人认识了，说实话，我其实很享受独来独往的感觉，并不想让人认识。

那时候因为是冬天，大家的被子都是鼓囊囊的，上早自习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初中的宿舍是个拥挤的小窝，我缩在墙角的上铺，众人陆续离开，我沉在梦里，睡到了天光大亮。

我迟到的事情还是班主任发现的，我的位子空着，班主任问了一句，我的室友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是迟到了。

那个早上干冷，地上因为夜里下的小雨结着冰花，我因为害怕被老师骂，着急得差点滑倒，同时两只手不自觉地发抖。

进班之后，我顶着班里同学调笑的目光坐到座位上，窘迫地缩在桌子旁，才慢慢放松下来。

二、

我们班的桌子是每个小组围成一个大的讨论桌，一共是六个小组，我坐在第二组，正是中间的位置，几乎无处可躲。

同桌和我说笑了两句，但我始终说不出有趣的话题，她也转过身和别人说话去了。

陆景就是这时候暗戳戳地把一张纸条递给我，陆景的位置和我是背对背，他一直是一个很开朗的人，下课的时候经常看到他和小组的人打打闹闹，不过我个人从来没有痴心想着认识这样的人。

我第一次收到男生的纸条--事实上也是第一次有人给我传纸条，我们的手在两人中间的空隙中微微碰了一下，我将那个纸团接过来，然后埋头在桌子上。

纸条上不咸不淡的写了一句：你是睡过头了吧，室友怎么没叫你啊。纸条的下面画了一只小猪，陆景的手不怎么巧，本来应该是卖萌的一只小猪仔，看起来像是饿的发扁猪骨架，让人丝毫提不起兴趣，我将纸条展开压平，连着早读的诗词册一起夹到书架里。

我表面淡定，实则内心已然风起云涌。

三、

从那天开始，陆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二组打扫卫生时，他留下，二组讨论问题，他凑过来。班里的人甚至调侃他看上了二组的人，想抢着当上门女婿，当然，我的名字是不再这些讨论者的嘴里的。

我像是一个透明的人，只有陆景能看到我。

他偷偷把我扫成一堆的垃圾倒掉，他讲题时把我拉到离他很近的一边，然后传纸条给我，问我有没有听懂，这些纸条一样被我封存起来，我一条也没回，我内心焦躁，却不想拒绝这样的好意。

那段日子过得很快，初一的下学期很快就到了。经过春节的鸡鸭鱼肉，每个同学或多或少的胖了一点，我也不例外。陆景给我传纸条：胖胖的可爱多了，以后多吃点，瘦了不好看。

我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热，随后，我提笔给我写了第一封回信：你没怎么胖。

这真是一句无意义的蠢话，我暗骂自己闷，居然想不到如何以调皮的方式回复他的关心，但是对方很快回复了我：我寒假出去旅游了，跑得远，没有瘦就不错了。

四、

那天我们传了很多纸条，最后，他把自己本子拿出来，我们一个用蓝色笔，一个用黑色笔，整整写了三页纸。

也是从那天开始，一组和二组的人开始注意到我俩的关系，班里有些什么新闻总是传播的很快，陆景又是出了名的阳光小帅哥，所以班里的人几乎是一夜间都知道我们偷偷传纸条的事。

所有人听到我的名字时都是下意识地问一句，这人是谁，然后对方悄悄指了指我，另一个人才恍然大悟般感慨：“这个女孩啊，没怎么注意过啊，没想到还有这种本事呢。”

他们以为自己只是悄悄地说一说，但是这些还是被我一字不落地听进去，我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然后和陆景用QQ聊天。

“你和他们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

“他们背后都在传我们。”

“你觉得不好吗？”

我强行给自己打气，第一次用暧昧的语调和别人说话：“你觉得很好？”

我忐忑地握着手机，半响，手机轻轻震了一下，陆景回道：“我觉得很好。”

五、

我没有再去管那些绯闻，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确实如绯闻所传的一样，但是，那段时间，宿舍的女生突然开始针对我。

那晚，我顶着满宿舍或疑惑、或凶狠的目光有些无措地站在角落里梳头，一个女孩儿忽然冲上来抓我的头发，那个女孩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儿，成绩很好，性格也好，平时在班里很受欢迎，我忍着没有叫，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孩儿气冲冲地质问我：“你是不是和陆景谈了，我劝你最好赶紧和他分手，班里人都知道，我们俩才是一对儿的。”

之前和陆景传绯闻的二组女生，这个女孩儿的呼声是最高的，没想到她真的喜欢陆景。

我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室友们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传过来。

“看她一声不吭，还以为是个老实人呢。”

“就是，没想到私下里把人都勾引走了。”

“真是小瞧了她。”

“……”

六、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去上早自习，陆景偷偷给我发信息：“猪，你不是又睡过头了吧？”

我当然没有睡过头，这么丢人的事打死也不会犯第二次的，我只是和老师请了假，陆景和我发信息的时候，我正在收拾东西。

我看了看那条消息，如同之前一样，没有回复，我有点无力，想回家一趟，最好能办个转学。

早上七点半早自习下课，我提前了二十分钟准备离开，陆景忽然出现在宿舍门口，他脸上的笑在看到我手里的背包时突然凝住。

“你去哪？”他问。

“回家，我请假了。”实话说，这是我第一次面对他说话，我的心脏跳得厉害，但是却出奇地没有想要后退。

“为什么？生病了吗，还是哪不舒服？”

“没有，只是想回家。“我觉得自己眼睛酸涩，有些东西试图从我的眼睛里跑出来，我张着眼睛，忍住了。

陆景忽然就明白了，他过来拉我的手，我的另一只手艰难地托着那只包，他把包背过去，拉着我进了班。

七、

我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大概也是那天早上了，他拉着我站在讲台上，书包放在桌子上发出闷响，讲台上的粉笔灰飞起来，所有人都抬头看我们。

“我不管某些人背地里做了些什么，我在此澄清一下，是我擅自喜欢她，是我倒贴她，记住了吗？“

班里的人噤若寒蝉，我低着头，心想：陆景是个英雄。

不过，再英雄的人也免不了受家长的威压，我们并排站在办公室的走廊，来来往往的老师都看着我们叹气，我第一次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批评，并且在心里反驳：陆景是个英雄，虽然他现在有点怂。

我最后还是决定转学，我需要一个全新的生活环境，也需要一点改变。

陆景来送我的时候也背了一个包，我好奇地看他，他摊手：“没办法，太出名了，我也呆不下去了。”他指了指远处站着的父母，十分开朗地说：“我父母很满意你哦，你以后可不能变坏了。”

我迅速低下头，然后跑开了。

八、

陆景和我同时转学，但是没转到一起，我们约定在省一高见面。

新同学很好，我和陆景一直联系，他教我怎么和人相处，我学得很快，但是用得不好，经常就闹出很多笑话，索性大家都很和善，我有时候半天卡不出来词，他们还特别配合的哈哈大笑。

我渐渐领悟到另一种神奇的感受，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开朗的人，但是我觉得我很想调戏一下陆景，当面的那种。

陆景在我毕业那天来了我们学校，只是一个初中毕业，但是我还是和同学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们两个人站在一处照了张照片，那张照片我现在还留着。

之后的故事十分平淡，我们一起上了高中，又一起上了大学，现在我们已经大学毕业了五年。

我坐在电脑前，窗外的太阳开始慢慢变成夕阳的橙红色，我站起来，关掉文档，差不多该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