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电梯口,一踏入父亲所在科室的楼层,就感觉到一股温馨的味道扑鼻而来。
现在是下午七点,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过道上弥漫的已经不是消毒水的味道,而是饭菜的香气,还有夹杂着的说笑声。
好像这里不是医院,而有一种家的味道。
父亲年前才住过一次医院,各项指标都基本正常。自从母亲走了以后,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单身居住,他也是为了不给儿女添麻烦。
虽然也是经常回去看望他,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因为首先吃饭就是一个问题。八十岁的老人了,各方面身体体质都在下降,吃饭饮食都要营养搭配均匀。可是一个人吃饭,大多数时候都是凑和,做少了嫌麻烦,做多了又舍不得倒掉,第二顿热一热又吃。所以老人一个人居住,身边没有人照顾,身体好还可以,如果身体状况不好,那就很让人揪心了。
父亲是1940年,也就是解放前出生的,是现在为数不多的见证新中国成立的老人。见过民国其间,扛了一袋子纸钱却只换回一袋米的通货膨胀;是斗过地主分过田地的新社会小主人;是当过兵背过枪的优秀班长;是上山下乡支边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支边青年;是感受到了三年自然灾害,38.92元就在养活一家五口的饥肠噜噜的贫穷和饥饿感;是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文攻武斗,彼此勾心斗角拉帮结派的玩心术;也遇上了改革的春风吹绿了大地,成了自食其力自立更生的个体经营户。
一路辛辛苦苦,风风雨雨,把几个儿女拉扯大,自己也就老了。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平平安安。
如今,他已经不在是照片上那个拿枪的战士;也不是那个浓眉大眼,酷似周恩来的帅哥。无情的岁月已经夺去了曾经的潇洒,现实生活也留下残酷的痕迹。
当兵时,受过的腰伤,现在已经使他身躯变形。走路时,必须是拧着身体才能保持身体平衡。每次回家去看他时,他都要送我们好远,透过车窗看到远处的他,就像一颗歪斜的树,站在风中... ...
小时候,总感觉他很高大很严历,不断的训斥和呵责自己。在他面前干什么都要小心翼翼,深怕做错了什么被他在脑壳上敲一碌骨子。记得他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你摔倒了,不但不扶你,还要踢你一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现在想一想这种教育方式对不对?当然不对,这很容易造成孩子骨子里的自卑,胆小怕事,不敢挑战,害怕失败,不敢去做自己。可能军营里就是这种训练方式吧,可是在家庭里,孩子需要的是肯定、鼓励、赞美、陪伴和正确的引导。
其实,他的三个儿女都还是挺优秀挺听话的,都不是那种让他头痛的人。只是在现实生活里,有一些被夹的感觉,没有勇敢的去实现自我。
今年过年回去看他时,陪着他走了一回他平时散歩的路径。和他走在一起,怎么竟然和我一样高了,已经感受不到小时的威严感,甚至有些可怜和苍老。想搀着他的胳膊一起走,可是他却把我的手摔开... ...
只想陪着他走一段路,因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因为要工作,要抽出时间来教育好下一代,所以也就不能全身心的去照顾他。能够在他住院期间,给他一天三顿送上热热的可口的饭菜,也就算是我对他养育之恩的报答吧。
世上真情,皆离不开人间烟火。有了烟火的气息,才有了家的感觉,才会有生命的归属感和幸福感。
亲爱的老父亲,就让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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