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成都的九眼桥——我的童年，我的歌

前几天跟同事一起坐地铁回家。因为她的女儿偏科——理科强过文科，她很焦虑，就问我怎么学英文。其实，我也是个理科强过文科的女娃儿。缺乏语言天赋的我，在英语学习上，确实有一些经验对外分享。

话就要扯远了。那时候，由于小升初的成绩优秀，我跨区考上了省重点——某高校附中。虽然90年代的精英教育远不如现在的盛行，但我从开学的第一天就感觉到了压力。

刚到学校，班主任MissXu就拿着学生名单，开始点名。点到张珊的时候，笑眯眯的说，你爸是张教授吧，听你爸讲，你数学特别好，就当数学课代表吧。点到李丝的时候，也甜甜的道，你是附小升上来的吧，底子不错诶，上初中后要加油噢。当然，很多也是点了名就过的。我就是其中之一。“糖——柔依——。个子好高，做后排吧。”=.=

我是98年上初中的。在我们的年代，初中一年级才正式开英语课。而我校作为省重点，招收的好些孩子在入学前就英语上道了的。我父母呢，是没日没夜打麻将的贪玩型父母，从小就让我freestyle，野蛮生长。呆萌的我肯定不会free到自学英语上撒，肯定是天天看电视刷白娘子和西游记撒。所以，没提前学过英语的我，在我们美腻时尚的Miss Xu手下，肯定不是个出彩的学生。至少一开始不是的。

但是，我父母给了我一样宝贵的财富，就是学习能力。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开玩笑似的“吓”我，比如说——爸妈各方面不能干，帮不了你，你要自己努力才行噢。那会儿年纪小，觉得自己特可怜，没靠山，所以总有一股豁出去的劲儿。那能怎么办呢，试一次不行，只能再来一次呗。小糖糖只能靠一双小粉拳拼天下啦。当然，小时候的我对父母是愤愤不平，觉得他们不像其他的父母陪着孩子写作业。长大了后，特别最近几年，越发成长了，就开始换个角度看自己的童年，对父母的心态也由复杂慢慢转为感恩。父母给予我的，不是随时的帮助，而是助力我一生的学习能力。所以，我走到哪里都不怕，不会的就大不了学习呗。只要刻意的练习，小粉拳也会变成铮铮铁拳的。

回到学英语上。刚入初中，我的英语不好，不受老师待见。我真的有举起我的小粉拳，奋发图强，很尽力的学习Li Lei和Han Meimei。但是要在省重点生存，竞争激烈，只掌握书本知识，肯定是不够的撒。我的小粉拳只能兑付我一个中上水平的成绩。而让我的英语能力有突破的，需要归功于我的freestyle。我的学校位于九眼桥片区。当年破败的小道，随着城市的变迁，已然成为了成都的酒吧汇聚地。今天的九眼桥，在尚未浓妆重彩的当初，你仍然能从街边繁荣的音像店和卖打口碟的小哥体会到他那条的花花肠子。

                          图  老九眼桥

老成都的九眼桥——我的童年，我的歌

                          图  新九眼桥

老成都的九眼桥——我的童年，我的歌

终于快要说到重点了。那时候，我每天骑车半小时上学，自己需要支付饭钱、停车和买书等费用。我妈就定期给我零花钱，控制总额，但不问细小。有次，我骑着单车从音像店路过，听到里面传来英文男声的合唱声，节奏感很强，声音靡靡；我就把车停一旁，走进了音像店。就此，我踏上了通过英语歌学唱歌的道路。这是由兴趣引发的，是我自己寻摸得来的。我带着耳机，听到喜欢的单曲，就用复读机一遍一遍反复听。我捧着歌词，哼着跑到北极的调子，摇着脑袋，很是自得其乐。

在那里，我好像遇见了偶像歌手在和我摆龙门阵，我们的话题很轻松，很随性，从周日下午的阳光和咖啡，到美国的龙卷风卷跑了30头牛......没有哗啦啦的麻将声，没有老师对语法的纠正，就剩下金发天使与我一起。是音乐，让我在压力极大的省重点找到了放松自己的方式，同时又为我开启了一扇认知之窗，让我了解国外人的生活状态、表达情感的方式以及当下热门的话题，使我对英语国家的理解丰富饱满起来。这些因素都是学好语言的重要条件。说穿了，语言就是一种环境，一种文化，一种氛围。

小糖糖由兴趣而引导，在音乐的环绕中，在freestyle下，体验到了英文氛围。就像我回答那位焦虑的女孩妈妈，语言其实一点儿都不难的，每个呱呱坠地的小孩，都能学会自己的母语。千万不要因为考试排名而浇灭了孩子的兴趣之火。

后来的故事当然就是happy ending啦。我的英语成绩蹭蹭蹭就上去了，还当了英语课代表。

我的老公沉沉的英语也还行。他有时候也跟我分享他青春期的故事。在他读中学的时候，也有一遍一遍听英语歌的经历。沉沉是披头士的死忠粉丝。直到现在，他还经常单曲循环披头士的歌曲。有时候情绪到了，一定当着我的面，痛哭一场，就跟小孩儿似的。我跟他不太一样。我是属于兴趣点转移很快的人，在我人生的不多阶段，跟随机遇，我喜欢过很多的歌手。

最近，“小红莓”的女主唱德罗丽丝去世的消息在微信朋友圈刷屏了。爱尔兰的“小红莓”(cranberries)是一支来自爱尔兰的摇滚乐队，跟辛妮.奥康娜和U2并成为爱尔兰的三大国宝。我听小红莓的歌的时候，应该是心智仍然处于萌萌哒的阶段吧，尚未开启，不太明白歌背后的含义，单纯喜欢歌手的真假转换的唱腔和干净的声色。直到最近看了三联生活周刊对小红莓的一篇报道。原来打动我的，不仅仅是她的声音，还有她背后表达的情绪以及传达的意义。

在我迈入而立之年以后，重听当年记忆最深刻的两首歌，才慢慢找到感觉。

——《在阳光下一点点死去》(Dying in the Sun,1999)，声音软弱伤感，又貌似有仙气，唱的是都市恋人的絮语：“我怎能竟被这些事影响/就像在阳光下一点点死去/我想变得就这样完美/就像在阳光下一点点死去。”在真假声边缘的声音，在现实与梦幻边缘徘徊。这是痛楚吗？分明又有少女的韧性，仿佛遗世独立。阳光中奄奄一息？不，没这么严重，阳光中的无奈轻愁而已，现实就像一张透明的网。

——《僵尸》(Zombie，1994)。1993年某日，爱尔兰共和国在惠灵顿制造爆炸案，两个孩子在这场恐袭中遇难。次年，小红莓发表了《僵尸》，抨击暴力，将爱尔兰独立运动以来的民族冲击勾连起来。对无辜者遇害的哀悼，对施暴者暴行的怒喝，都不及像鸟叫的岳得尔尾音那么突出，德罗丽丝带着这个奇特的尾音质问：“你的脑子里，是什么在你的脑子里？僵尸，僵尸。”高亢时不需要声嘶力竭，愤怒里也不需要破音咆哮。这首歌成为小红莓声音最好的代表。

——摘自《三联生活周刊》

德罗丽丝生在爱尔兰虔诚的天主教家庭。在她的独特唱法中，混合了爱尔兰圣歌的唱腔与奥地利山歌牧民的岳得尔唱腔。一种缥缈的，模糊又明亮的声音，一种在现实和梦幻边缘的声音。

原来，还在读中学的时候，上帝就通过音乐和语言，来对我说话了。现在回首，实在是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