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我来到小镇。低矮错乱,没有顺序排列的居名楼,每家房屋都紧挨街面,留出一条小道,摆摊子,经营商铺。
人声鼎沸,轻捷的摩托车迅疾驶过,间断有小轿车在水泥的马路上爬行。街道两旁是香樟树,一棵一棵随着道路两旁一直延伸。
大街上红男绿女,穿着打扮时尚靓丽,老人倚偻,低垂着肩膀在门前闲坐。小孩子喋喋不休的说话声,构成农村小镇上的一种景象。
市区外围是一大块空旷的田野,更远处是树林,苍翠的大山是这个小镇边缘的最后底线。
受朋友之邀,在周末的上午来到他家,闲话家常,唏嘘不已。多月不见,他明显消瘦,不过依然精明能干,说话斩钉截铁,是一个旷达的男子。
中午,在他家吃饭,韭菜炒鸡蛋,油淋茄子,鱼香笋丝,炖排骨,清蒸鱼,他学过厨师,有一手好手艺,能做出一般家庭烹调不好的美味食肴。
他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们那时一同被贴上“差生”的标签。毕业后他就去了深圳,用他的话说叫“闯荡江湖”,他也不出意料的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五年后他回老家,用自己积攒下来的储蓄,交了个女朋友,并且结婚生子。
我问他:“离开学校,你后悔过吗?”
总之我后悔了,过早的出社会,心浮气躁,被生存的压力与竞争磨砺后,没有了棱角,碌碌无为的一辈子。同被困在马厩里的衰马一样,有驰骋千里之志,无奈终老于骈俪之间。人生被死死的定格。
他说:“你还如此天真,人生有吃有喝有住,有老婆孩子和一个和睦的家庭,就不再要求什么了,过多的奢望只会令自己沉沦。”
他接着说:“老弟,你也老大不小了,后半生也应该有个着落,不能满嘴的学生腔,老拿自己跟别人作比较,暗地里争风吃醋搞竞争。”
最后他大笑一声,拍着我的肩膀说:“当你怀揣梦想向前进的时候,终其一生,你也只能梦和想。”
我没想到其貌不扬的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说:“我在工作上一直是个不安分的人,工作换了又换,辛苦劳累。一度我感觉自己像慢火煮青蛙,如果不跳槽就会被烫死一样。”
我继续说:“我渴望高端的生活,现实的残酷将我碾压得弱不禁风,撑不起腰。而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像照耀在人身上的镁光灯,在黑暗里,它总是能精准的打在我的身上,自己不用追着亮光跑。那是我向往的生活,西装革履,品味,气质与优雅,”
他看着我,微微带着笑意,我不知道是歧视还是欣喜,在他淡定的眼光里,我看到了自己的懦弱。
辞别后,我坐上开往老家的班车。坐在车上,我昏昏沉沉,车子颠簸晃动,我几近睡着。
班车到站时我被售票员叫醒,她亲切的说:“客车已经到站了,请拿好自己的行李。”
于是我下车了。
这趟行程,本来可有可无,不去不好推托,去了也不过三言两语,泛泛而谈。
我们每个人都这么狼心狗肺的在生活,大把的浪费时间,梦想与现实的差距,从未如此遥远。
回家后,休整一段时间,为接下来的日子盘算。我刻意去拜访了我的母校,城关中学。大门被铁链封锁,旁边开出一道小门,供家长探访和老师经过。保安时刻轮流守在值班室里,学生一般不敢轻易靠近这个位置,因为他们一脸古板,不近人情,在学生眼里,整个学校都是严肃的。
进了学校,来到小卖部旁,前庭高高耸立着一棵法国梧桐。枝叶茂盛,开出一串一串的紫色花朵。微风徐来,树枝一阵摇晃,树叶银铃般窸窣作响。
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小时代,如果可以,我愿意重来。学习认真,不娇不傲不蛮横不耍流氓,受爸妈喜欢,受老师爱戴。
这时微信收到消息,没有看到发件人,只是在顶部快捷栏里拉出一行字:风野,你不能像个孩子。
我的心仿佛被剧烈的拉扯了一下。
于是打开微信,点进信息栏,是溪风,于是我对他说:“溪风,谢谢你的热情款待,愿你一切安康。”
他嘿嘿一笑:“下个月我家宝贝满月,记得来捧场哟!”
我关掉手机,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西窗剪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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