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间细流
漆黑而狭窄的床边,林雪儿迷糊听到自己男人拿起放在床头的衣服往身上穿,另外一张床上的父亲也传出穿衣服的声音,床帘外的房间里如约而至响起屋子里其余五个中年男人和一位女人洗脸刷牙,聊天等各种声音,门外寒风刮进来,她把被子整个往身上卷了卷,让自己暖和点。
微弱的灯光下,他们拿起榔头,锯子,铁钉,撬棍顶着寒风出门,开始一天的工作。外面天色黑乎乎一片,她不看时间,都知道现在的大约时间是凌晨四点半。
她与她的丈夫和父亲在半年前来到颐和家园工地,与其他人做活的人一起住在这间宽三米,长七米的房间里。他们起床出去工作后,在凌晨时她才感觉到这个房间是她一个人的房间,是她的家。从2.2平方米的空间一下到20平方米的房间,这是她每天早上开心时刻。
她拖着拖鞋,披着外套,快速地从里面锁好门,安心的躺在床上做着少女想做的美梦。早上六点,她也开始起床梳洗,拿起放在 一边的工作服穿上,盘起长发,带上安全帽,走到小卖部买上两包大前门和三只面包,一些饼干和一瓶饮料。一手提着东西,一手啃着面包,寒风呼呼刮着,走在正在建造房子中间空旷的路上,提着东西的左手缩进袖子里,右手拉着羽绒服的帽子往头上罩。风刮起的灰尘落在她正在吃的面包上,喝了口饮料,快速的解决早饭。独自一人坐进红色的人货梯里,响起轰轰声音,她上班了。
她是她父亲唯一的女儿,在他们家乡,他们家是唯一。在那里流行着不生男孩不罢休的观念。一般家庭至少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必须是一个男孩,如果没有男孩,就生到有男孩为止。他家没有,只有一个她,她爸爸为此受了乡亲们的冷眼冷语,说她家要断子绝孙,她爸也一个人偷偷的落过眼泪,母亲在生出她后就已病故,为了她,父亲再也没有娶妻子。看到父亲的眼泪,她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时间的推移,她越长越漂亮,提亲的人都踏破了他家的门槛,父亲想帮她找一个好的人家嫁了,可是她就是不肯,媒人来一个,她说一次,想要娶我可以,但是必须入赘我,当我家的男人,做父亲的儿子。话放出去后,还是有很多人男人上门来做上门女婿,她挑了一个身高比她自己高一点,方正脸的男人,从此以后她家也有男人了。
用手机照亮着路,踩着碎石,刚到正在施工的楼面。四处传来问候声,“雪儿,你怎么不多睡会啊!这么早上来,这里有你父亲和男人就行了”。
现在都六点多了,不早了。在这里我能帮一点是一点,”她笑着回答道。
放下袋子,恰好她的男人和父亲在一起扶着三米高,一米五宽的模板在立模,她带上手套,快速的走过去,站在一边,扶着模板,好让父亲用榔头简单的固定。她递钢管,敲榔头,跟着父亲一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不想父亲和老公做的活拖住整个班组工期。
中午早一步下来,拿着几口大钢碗和小托盘,在食堂排着队,旁边走过一个做钢筋的小伙子站在她旁边问道:“你怎么不早点下来啊!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现在刚好是人多的时候。”
“嗯,是的呢,不过没事的了,人又不多,一会就能打上了,你看,这不是马上轮到我了,我先打饭了,”她细语细声的说道。
啊姨,打个白菜,两只鸡腿五块米饭。
她和他们们一起坐在房间里,听着他们聊着家常。坐在他自己床上的一个中年男子说,他儿子明年马上要考大学了,想抓紧多做点活,好为儿子存学费。
另外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说,他的妻子马上要生了,他快要做爸爸了,他提议再加快速度,加紧把活做好,力争再到别的工地找一份活继续干。
雪儿觉的自己很幸运,她老公和父亲都在她的身边,每天陪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她夹了一块肉给老公,帮父亲倒了一杯啤酒。听着他们闲聊,她安静的坐在床边继续吃饭。
她吃的很慢,父亲们快速的吃了几口,坐了一会后,又匆匆拿起工具去干活了,争取早点完工。
下午快下班时,她早早提了一桶热水,拿着脸盆和衣服走进一间铺着木板,满地全是头发红色内衣、袜子、墙壁上只安装了五个水龙头的小屋子里洗澡。用脸布抹去脸上黑色的铁锈,插去一身汗水。洗穿好衣服,花好妆容。
踩着高跟鞋,穿着一件白色连衣短裙,拿着手机往项目部走去。哪里蹲着很多工人都拿着手机在上网,林雪儿也喜欢在那里去蹭网。站在那里,时不时从旁边传来热情的目光,她顺着目光看去,男人们都低下头去假装玩手机。
她笑的更加灿烂,带着耳塞,披着长发,在过道两边男人的目光中再次来回的走动。通道顶钢管架子,上面铺了两层竹片,靠近房屋一边用模板支起一块整洁的墙面,办公室里传出微弱的灯光。蹲在地上的男人手拿着手机,双眼看着她的背影,他们盯着她的双腿,看着她的身材,恨不得跑上去把她给吃掉,热情的眼神,统一的方向,统一的姿势,定格在那一瞬间。这里仿佛就是她的梯台,是她一个人的舞台,没有灯光,可是有忠实的观众。
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被他们欣赏,这时的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一位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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