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之沼

萤之沼

库—库—
列车声缓缓的响起，我靠在车窗上，远山连绵成一片，浅绿色，像淡蓝墙壁上的青苔，夕阳融化了，甜甜的落下来，一滴就可以含上很久。
我没有回过头去看消失的小镇，十五年前，我出生在这儿。爸爸妈妈因为莫名其妙的缘故不见了，于是我便跟着奶奶生活，再过几年，奶奶也不见了，我便被送去了孤儿院。那头的米饭很干，一日三餐都是胡萝卜配桔子水，渐渐的，我长大了，这之中有一些不快乐的事，比如洗澡时突然没水，弹吉他的时候发现弦已经断了。但那个老修女总是教导我们，在你感到不安的时候，只要闭上眼，安心祈祷，美好的事物就会来临。
于是我闭上眼，把双手合在胸前，轻轻的念诵着，周围是泡面的气息，烟草的气息，还有几个男人在嚼着槟榔渣。
请看到我吧，神啊，如果你存在的话，请看到我吧。
闭上眼，再睁开，像是听到了我的祈祷，远处传来了红红的火光。
下了车站，我又费了一会功夫才走到学校那儿，火烧到一半，渐渐的下起雨来，我穿过那些茂盛生长的香樟和梧桐树，一群消防员站在公寓前，其中一个叉着腰说“看这样子，估计得修上两三年喽”
那我该住哪儿？我把行李箱放到树下，有这想法的不止我一个，许多孩子被送到这里，为了更好的教育，更低的分数线。现在，他们正围成一圈，问那个老师：
“现在该怎么办啊？”
“是不是不用上学啦？”
那个老师才刚毕业，戴着一副银框眼镜，自个也不知该怎么办，便说：
“这个，我去问问校长，马上就来”
剩下的人见等着也没办法，便一起去把书领了，他们肤色都很白，显得我有些灰暗。我们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聊天，有的来自安徽，有的来自山东，他们的父母在外边等着，渐渐的人都散了，只剩我一个在大街上走着。
去哪儿好呢？我望着那些红红蓝蓝的招牌，大部分旅馆都已经满了，就算不满，一晚上两百块的钱也付不起。这么想着，我买了一根玉米棒，一边走一边吃。
在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山坡，我顺着小径走上去，说来也奇怪，在山坡顶上，居然有一间小屋。
“有人吗？”我推开门，里头很破旧，大概有一阵没人住了，虽说如此，那些桌椅什么摆的都很整齐，上头满是厚厚的尘埃，就像铺了一层粉一样。
我打开水龙头，先是一阵昏黄的水流，接着便清澈了起来，电灯是老式的拉绳，好在还可以用。看样子，屋主人像是临时有事去了什么地方，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角落里是一个木头柜子，我把它打开来，里头有许多细碎东西，首饰盒，眼药水，蚊香液，我把它们一个个理好，又拿抹布沾了水，把尘埃都擦干净，这对我而言是个细致的活儿，等全部理完，我便靠在毛毯上，睡了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有人吗？”
“喂？”
我睁开眼，是一个圆脸的女孩，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你也是刚来的吧？”
我点点头“公寓失了火，不知要多到什么时候才能搬回去”
“学校也真是的，我家离这太远，又没钱租房子”她把行李箱放到边上，是牛奶色的，上头贴着薄荷绿的贴纸。
我走向外头，天已经黑了，便问“你带表了吗？”
她看了看“八点零一”
“明天早上七点半上课，七点得醒，定个闹钟吧”
她把旋钮小心的转好“那，我们以后得一起住了？”
“还能怎么办”我从小就习惯了和别人分享空间，看她的样子，大概是独生女。
“也没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柳香薇”
“我叫文素”她思索了一会儿“你名字真好听”
一点也没有，我心想，爸妈大概是从字典里随便拼凑了两个出来，乡下人就是这样，极力的想要让名字显得不同凡响，结果只有俗气。
她像是有些累了，聊了一会儿，便靠在床单上睡着了，我不想再睡，便翻着教科书，语文，数学，物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会决定我三年之后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到镇子，一想到这，我就觉得有些悲哀。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老师果然是什么也没说，我们像初中时候一样，做了下自我介绍，讲了一会要注意什么，便放学回家了。
“这家伙，说什么搬到后头去，那地方连厕所也没有，是人住的吗？”
“就是，旅馆虽好，白白浪费那么多钱”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那些走读生倒不以为意，聊着新出的歌单和番剧，我摸了一下自个的钱包，四千八百块，交完学费，还剩一千二，除去那些刚到这要花的钱，大概还剩七百五，以后每个月都是这么多生活费，一个月三十天，也就是，我算了一下，明白自个与星巴克麦当劳无缘了，便默默往回走着。
那个女孩买了一大袋鸡蛋，还有七七八八的零食，她分给我了好些，又担心的问“不会有老鼠吧？”
“这边太久没人住，有也饿死了”
“那就好”她系上围裙，快活的煎着鸡蛋，又炸了一些胡萝卜和西兰花，我拿着筷子说“你手还真巧”
“哈哈，被你发现了，香薇也会做饭吧？”
我把萝卜拨到一边“只会做炒面和菜粥”
“我最喜欢炒面了，特别是加葱的”
“我那头加的是韭菜，有时候不小心烧糊了，就会结一层黑黑的锅巴”我把鸡蛋黄拨碎，吸进嘴里，她吃了几个，又说“我该减肥了，不然又要胖”
我望着她那细瘦的身子“你分到了几班？”
“三班”
“隔的还挺远的”我托着下巴“你喜欢英文吗？”
“还好吧”她思索了一会儿“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词，记下来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记的，不过那个老师说，英文是表音文字，不需要记字母，只要把发音记下来，就可以直接拼出来了”
“我们老师倒没说，就是叫我们要小心骗学费的”她把另一个袋子打开，里头是各种粉底和化妆品“看，值钱吧？”
“花了多少？”
“小姨送我的”
“那倒真好”我望着上头花花绿绿的图案，自个带过来的只有一瓶洗发水，还有两块雕牌洗衣皂。
我们聊了一会儿，文素抱怨自个小姨虽然有钱，可惜脾气差，她把书什么都放去了那边，又说住在这还挺有趣的，自个也算是头一回。
果然是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我虽然这样想，还是笑着说“既然以后一起住，就别叫全名，叫我小薇就可以了”
“那好，那你就叫我素素吧”
她把剩菜倒在外头，也不知有没有小狗来吃，我把屋里多余的物件都弄走卖掉了，剩下的空间倒很大，足够两个人住一阵了。二楼是封死的，上头还贴着蓝色的条子，我把手伸过去，素素说“别弄了，人家封在这，肯定有他的意思”
于是我把手收回来，天很快就黑了，到晚上，只听到外头一阵阵的虫声，有蟋蟀，也有纺织娘，我把头靠在软垫上，不知怎的，自个突然想起家来。
奶奶那边有人除草吗？还有爸爸妈妈，他们连坟也没有，不知去了哪儿，修女说人就像洗衣服的泡沫一样，看上去红红绿绿，非常耀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波的一声碎开。
“我睡不着”她突然翻过身，对我说。
“再睡一会试试”
她努力试了一会“还是睡不着”
“呐，你想看魔术吗？”
“魔术？”
我伸出手，收了一点尘埃，然后对着她的脸，轻轻吹过去。
那一瞬间，尘埃化作点点萤火，在黑夜里闪烁着。
“好厉害，这简直是魔法了吧”她伸手捉住一只“真的，真的是萤火虫耶”
“不过是小把戏罢了”
“可以去表演赚钱啊”她突然喊“一定能赚好多好多吧”
“要那么多钱干嘛呢？”
“你现在不是缺——”她突然止住了，我想了一会，说“我也不知道，可总觉得，靠这个去赚钱的话，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不好的事？”
“别问了，快看”我把一阵尘埃吹过去，它们就像被施了法术一样，在空中飞舞起来，浅绿的荧光渐渐充满柔软的身体，我把它们排成一条帘子“拨拨看？”
她伸出手，萤火之帘轻轻的摆动着，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好厉害”她的嘴微微张着“像做梦一样”
“你喜欢做梦吗？”
“喜欢，特别是买东西的梦”
“我几乎不做梦，一直都是一觉醒过来天就亮了”
“估计是你的梦都变成这个了吧”她从包裹里翻出一支口红，朝我的嘴上涂去
“什么颜色的？”
“你猜”
我望着那些浮动的萤火“睡个好觉吧”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出门了。
她起的还真早，我把零钱放进口袋，因为怕弄丢的缘故，钱包藏在枕头底下，每天只拿出固定的一点钱。我在食堂那儿买了一杯豆浆，两个豌豆烧麦，咬了一口，才发现忘记擦了，见大妈奇怪的望着自己，又赶忙去抽纸。
“哎呀，这不是香薇嘛”那个女生走过来“怎么涂成这个样，鸡屁股似的”
我打了声招呼，她好像姓刘，脾气非常闹腾，才几天功夫，就在班上混开了。这会儿，她正捧着一大堆包子饺子，像是给朋友带的。
“你最近住哪儿？”
“哦，我在这有个亲戚”
“那倒真好，我啊，只能缩在那个破公寓里”她说的是从前给学生住的一栋楼，因为失火的缘故，临时被拿出来用。
“早上是班主任的课吧？”
“是啊，那个胆小鬼，估计谁也管不了”她说的倒不错，一上课，大伙就报复性的玩了起来，不是讲话就是扔纸团，她似乎非常害羞的样子，挪了挪眼镜说：
“我们今天来选班干部”
自然的，她被选上了，又接着选了几个活泼的男孩子，轮到学习委员时，她说“咱们来选一个最认真，最吃苦耐劳的吧”
大伙投了一轮票，奇怪的是，我居然也在上头，她望着我说“柳同学，不如就你吧”
“好的，谢谢老师”
一下课，刘就跑过来说“你还是答应了，那家伙知道自个治不了我们，所以想选一个老实的当心腹”
“选就选呗”我把卷子翻开，一本王后雄是十五块，四本就是六十
“到时候有什么不好的事，她指不定让你来干，同学要是不高兴了，也会赖到你头上”
“随便吧”我继续做着题，她像是觉得我没趣，径直走开了。
sin，cos，我在心里想着，为什么自个就得努力呢？因为我没有退路，可没有退路的努力，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一个月之后来了场考试，果然，我的名次排到了年级前三，大伙都在边上祝贺着，我望着单子，红头纸上排了一百个人，没有她的名字。
回到屋子，素素正在煎火腿，我放下书包问“你怎么回的这么早？”
“翘课了呗”她笑着说“咱们今个吃炒饭”
把火腿茸炸酥，和青笋莴苣炒在一起，那些鸡蛋虽然没地方放，但还没有坏，她一手扶着煎锅，一手把蛋壳敲碎，蛋液轻轻的流下来，我问“咱们要不要一起学？”
“学做饭？”
“做题目呀”
“算啦”她笑着说“我本来是考不上的，家里人非要送我来这，反正以后的工作也安排好了，不着急这个”
我拿着盘子坐在一边，不知怎的，我觉得有一点嫉妒。素素最近换上了一身漂亮衣服，红的纱裙，紫的短衫，外头套着一件碎蓝纹印花，看起来就像要去变戏法一样
“怎么样，美吧？”
“美是美，就是太花了”
“我也这样觉得”她理着头发问“你猜我多少岁？”
“十六”
“十七啦”
“那你该念高二了”
“我多玩了一年，外头可比学校有意思多了，你说是不是？”
“当然啦，可我现在没得钱玩，等有钱了，先去整个容，再去磨个皮”
“再买艘游轮”
“游轮可买不起”
“等你整完容就买得起啦”她笑着亲了我一下“我觉得你真可爱”
我望着衣服亮片上自个扁扁的嘴唇“我不喜欢别人说我可爱，因为他们实在用不了别的词”
“好啦好啦，多吃点”她把饭全舀到我盘里，素素最近一直在减肥，她的手腕已经细的像青瓜一样了，可还是不愿多吃一口。
我的梦依旧空荡荡的，有时会梦见自个站在河边，边上站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他们远远的向我挥手，然后走进河里去。醒过来的时候，枕头上总是有些湿湿的。
素素也在说梦话，一会念着“不，不是”一会又说“好吧，算你厉害”
班主任新换了一副隐形眼镜，可她的眼睛还是和脾气一样小，无论是收班费，还是搞活动，都要我下达通知，同学们抱怨着又要交钱，日子久了，大家也疏远起来。
“看吧，我都说了”刘同学一副有些得意的样子“你去和她说，自个身子不好，做不下去”
“总有人要唱黑脸的，不过就三年，况且助学金——”
她把笔拿过来“总是做题做题，你也太书呆子了”
“我钱不够，选不了别的角色”
“你玩什么游戏？”
“恋与”
“还有手机啊”
“朋友的”
“男朋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她喊着“香薇交男朋友啦”
“不是哦”我懒懒的翻着书。
“那就是女朋友”
“差不多吧”
“真是的，你们怎么这么喜欢搞拉拉”她揉着我的脸“你可是我的女人，谁也抢不了”
“那可不一定，她就在三班”
“什么名字？”
“文素”
她思索了一会，说“我倒不记得有这个人”
那天晚上，我一边吃着炖蛋，一边思索着。
她大概是不好意思直说吧，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我长得漂亮些，也会去做那种事，就算不上学也不要紧，只要有钱就可以了吧
蛋羹已经冷了，虾米和葱花睡在一起，像织布裙子上的花纹，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回来了。
“你没吃饱吧，我带了这个哦”她举着手里的麦当劳。
“都有些什么？”
“起司汉堡，还有麦乐鸡”她把吃的一件件拿出来，我咬着汉堡，上头的牛肉很结实，还有黑椒酱汁“总是花你的”
“这有什么，等你以后挣了钱再请我嘛，对了，我那小姨还送了两件花裙子，你挑挑看喜欢哪件”
我用手抹着眼角“蓝的，蓝色好看些”
“有必要这么感动吗”
“还没人送过我这个，而且，这黑椒汁太辣了”
她迟疑了一会，又笑着问“你最近学的怎么样？”
“一般般”
“考了多少？”
“第二吧”
“还真厉害”她捣了我一下“我要考的话，估计只有倒数的份”
“我打算以后当会计，会计可以挣很多钱”
“那我以后当漫画家，我喜欢看漫画”
“叮当猫？”
“那还是上个世纪的啦，最近的话，好像都是些少女漫，让我想想”
到了夜里，我觉得天气热，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于是便站起身，用纸收了一点尘埃。
这个屋子太老了，只要一天不打扫，尘埃就像下雪一样纷纷的落下来，我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吹出去。
雪花化作萤火，在黑夜中轻轻的浮动着，它们就像星星一样，一明一灭，也许在那身子里，有一个小小的精灵在拉灯绳吧。
不知何时，素素也醒了过来。
“哇，这么多”她笑着说“真浪漫”
“你快睡吧，明天是星期天”
“我还得出去一趟”她看了下表“现在是两点，得七点整才能回来”
她换好衣服，一步步走出去，地板上落满了萤火，它们没有尖叫，也没有飞走，而是安静的被踩死，留下一片尘埃的足迹。
“我走喽”她靠着门说。
“白白”
她撅了下嘴，转过身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我的成绩依旧保持在那个位置，偶尔退一点，便会多做几页题。刘同学也还是每天来找我玩，她朋友很多，光是生日礼物就要送不少钱。
“香薇想要什么礼物呢？”
“我生日是十二月六号”
“哈，被我知道了”她笑着说“那就提前送你一个好啦”
在那玻璃瓶里，是两只安静飞着的萤火，我看了一会，问“这是哪儿买的？”
“老门东，一个十块钱”
“他们还缺吗？”
那天晚上，我把五千块的萤火虫送去了那儿，她拍着手说“真棒，这下子可发达了”
“没想到这边还能卖钱，我们那儿水潭子都是，自个拿着捞网去捞”
“你有没有想过去台上表演？这个可是实打实的魔法啊”
“没有，你是第二个知道的”
她一下子把嘴捂起来“那我可得好好保守这个秘密，不过，另一个是谁？”
见我不说话，她又嘟起嘴来“是那个家伙吧，文素，听起来就像幻想小说里的人，你该不会是有个幻想朋友吧？”
“要是那样就好了”我托着下巴，她现在会在干嘛呢？
才短短一周功夫，我就挣了两万块，也许是穷人心态的缘故，我只买了一套合身的衣裳，又去口红店逛了一圈，那个柜台小姐跟着我不停的说，我望着那里头一支支锋利的口红，红的蓝的，不知为何，我感觉那些颜色一直刺进了自个心里去。
“我要这个”
“您选的真好，这个是最新款，只要一千六百八”
我把礼物包好，又去买了一杯星巴克，两份双层起司堡套餐，回了屋子，她刚洗完澡，有些惊讶的问“你抢银行了？”
“攒下的钱”我把套餐递到她手里“就破一次戒吧，你太瘦了”
她犹豫了一会，咬了一大口“真好，我最喜欢起司融化的口感了”
“你有没有想过做点别的？”
她的嘴停了下来“别的，比如说呢”
“白领，或是服务员什么”
“白领的话”她喝了一口汽水“我的学历肯定是干不了的，服务员——又太跌价了”
“我觉得比那还好一些”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干净喽”
“我——”
她没说话，而是径直跑出了门去。
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应该直接把钱给她的，可她会要吗？况且就算有了这些钱，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我这么思索着，薯条发出浓浓的香气，再不吃的话，蔫了就浪费了。于是我一根根往嘴里送着，炸好的薯条，味道非常香软，配上番茄酱，虽然明知以后会有更好吃的，可我还是忍不住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吃完了薯条，我又看了会书，是古文，兰亭序和赤壁赋，几千年前死人写的话，却可以决定我未来的方向，想想也真是不可思议。
看着看着，门突然被推开了，我赶忙趴到桌上，假装已经睡着了。
素素走进来，洗了下脸，又换了一身衣服，她像是有些好奇，拿过我的书翻着。
“之乎者也之乎者也，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笔记做的也不好，罚你抄十遍”
“你是醒着的，对吧”她突然说“也许你会觉得，读这些真无聊，什么时候可以像偶像剧里一样，有一群傻瓜帅哥左搂右抱，对吧”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可哪有什么帅哥，只有秃头的中年大叔，还一身烟味，玩熟了不送礼物不说，还要我给他打八折”她突然一下笑了起来“总之要可以的话，我也想像你一样呢”
我没说话，她关了灯，径直去睡了。
现在该怎么做呢？我问自己，把她叫醒，说我已经有了钱？算了，还是等明天吧，等明天尴尬的感觉淡一些，再和她说。
我靠着温热的木头桌子，不知不觉做起梦来。
还是小的时候，我和院里的孩子一起做游戏，围着那株老槐树跑来跑去，不小心跌倒了，那个修女走上来说：
“乖，别哭，只要把眼睛闭上，然后安心祈祷”
我闭上眼，等睁开来，额头上便贴了一枚小小的创口贴。
“美好的事物来临喽”
我醒过来的时候，素素已经不见了。
桌上头摆着一封信，明明用纸条就可以了，干嘛那么认真。这么想着，我把它拆开来，那上头的字很秀气，废纸篓里还扔了四五个纸团，大概是试了不少次吧。
“等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本小姐大概已经走了。不过你也别难过，我走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是我自个想要试试别的生活，毕竟总是这样混日子也不好。不要来找我哦，对了，我忘了你是穷学生，也没法去找。总之我走喽，真的走喽，你也好好努力，以后有钱再见”
我望着外面的世界，萤火虫在地板上安静的爬行，她会去哪儿，她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谁知道呢，我不过是一个平凡的高中生而已。
这样想着，我把尘埃捧在手上，然后轻轻的吹了一下，在一片斑斓的萤火中，说到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