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写这个故事的方式,以及这个故事的意义,都使我迷惑了。
一段自传式的叙述,青春期尘封的记忆,由玛格丽特杜拉斯娓娓道来,竟然有一种凄美梦幻的浪漫。杜拉斯带着淡淡的惆怅和冷静优美的笔调一点点讲述,就如同这些故事发生在昨天,打了个盹,一切都已终结。
故事真的很简单,一个白人少女,在越南长大,邂逅了当地一个中国富家公子哥,两人之间有了缠绵,后来由于某种原因,最后分道扬镳。很长时间里,她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对于自己真正的意义,直到她老了,才有些不同……
从孩子变成大人,从母亲膝下的弱女子变成独自承担命运的女人,那个过程看似极为平常而且短暂,对于她,那不仅仅是一刹那的事情。
未遇到男生之前她的生活也不算幸福,父亲卧病在床,母亲独自支撑着家庭,物质生活十分艰辛。哥哥败家,赌博吸毒不务正业,还欠下一大笔外债,弟弟懦弱无能胆小怕事。直到十五岁半的时候,在渡船上遇见了他——用她等我原话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里面总有着什么,就像这样,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是她的初恋,他讨她喜欢,所以主动权在她。这是她第一次避开她家人做的事情,而这件事也成了永恒的回避。此后关于这个男生的事情,家里也全然不知,家里人只是旁观她等我幸福与悲哀,再也不能决定她的生活了,她成了只能独自承受命运的孤儿,只能与陌生人分享对生活的感受。
“最最知心的人……是我们的情人,我们在别的地方遇到的人,在渡船上,在火车上,在西贡街上”,类似这样的时刻每个人都会遇上,这是一个在事后会想起来令人心碎的时刻,这个时刻令你猝不及防。而当时在车上浑然不知的这个女孩,多年以后说,对此应该“大哭一场”。
那时她太年轻,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身体里的欲望已经觉醒,懂得肉体欢乐,但是愁路的生活影响她对爱情的想象与投入。
做完爱他说“将来我一生都会记得这个下午,尽管那时候会忘记你的面容,忘记你等我姓名”,她从来没奢求过与这个出生在中国北方抚顺的男生有未来,她只是留恋他但不爱他,这是一份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
她不知道这次爱情会给她带来什么影响,直到有一天她离开越南,离开那位“情人”,在车上她哭了,“因为她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她是不是曾经爱过他”,离开之后她意识到她是那么地深爱着他,那是她此生将不再重复的初恋,短暂忧伤而又美丽悠长。
有的故事刚发生和正在进行,甚至是它刚结束还不能肯定它能不能带来影响的时候,只有在我们与它拉开相当的距离,回头遥望的时候,才不能不承认,它远不是一个事件本身,而早已升华成为一个象征,沉淀为一种情绪,刻在最深的记忆里,俱备了某种意义,一直若隐若现地影响着我们的命运。或许,它可能已经成为命运的一部分。
于是,当她老了,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在书桌旁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他说他依然爱她,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
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容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倍受摧残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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