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流

（写于2001年）

对水的感知似乎永无穷尽。江河湖海以及涓涓小溪，或清澈，或浑浊，或浩瀚，或纤细，这些流动的、没有生命却是活着的水曾给过我无数的美感和启悟。我爱水，自恋一般地爱。

 有好水的地方，值得一去。

 猛洞河，我去得是不是晚了点。好在它仍然很美，不像人一样的红颜易老。

坐在筏子的最前面，我和我的同伴们漂进了猛洞河。那一河水，墨绿墨绿的，因为两岸的峭壁上布满了翠绿翠绿的植被。河面绿得十分柔媚，波平浪静，小筏子自然十分平稳，缓缓地漂着，如同要漂入童话里的仙境。尽可以放松，悠闲地享受这美景。两岸石灰岩的怪异造型，随你怎么想象，泉水从长满苔藓的岩石上流下，形成又清又亮的水帘，如同一根根丝线编成。光着的脚伸到筏子外面，拨动着清澈的河水，让这绿意盈盈的水真实地从皮肤上滑过，感受它的清凉与纯净。这时候，给我们担任导游的湘西妹子唱起了山歌，歌声婉转，一句山歌十八个弯，忽高忽低，唱得人心里一悠一悠的。这样好的歌在城里哪里听得到，只想把它存了带回家去。多么的诗情画意啊，“诗情画意”一词用俗了，但用在这里却不觉得俗了，反倒觉得那么贴切。这不是很多人向往的生活格调吗？自然、纯净、悠闲、优雅，像这河里的水，从从容容。

 人生中如果全是这样的日子，恐怕你又要觉得单调了。所以河水把我们带到了一个一个滩头。卵石、礁石阻挡着水的行程，水奋力冲过去，这一对抗使它迸发出另一种美来。它急急地向前奔着，卷起一片浪花，浪花雪白。无色透明的水能呈现出许多的色彩，现在又变幻出一种最美最纯的颜色——白。美啊，浪花。感谢这些挡路的石头，若不是它们，水怎会激越成浪花？就像人要感谢他们的敌人，若不是要冲破阻碍，怎显得出自己的本色。

 前面的礁石上刻着“阎王滩”三个字，小筏子颠簸起来，浪花从头上打过来，人一激灵，也跟着水一起兴奋起来。不能像刚才那样悠闲了，得抓紧筏子上的拉绳，不然要翻到水里去了。冲过“阎王滩”，又过了“鬼门关”，“那必拐”也没有拦得住，顿时觉得自己英勇无比，实际上是有惊无险。这样的滩在人生中不也要经过一些么，希望能像水一样地冲过去。

 沿途最大的瀑布是“落水坑”瀑布。我想起大学同室的一位女同学的诗曾写道，水因绝望而成瀑布，真是好极。水的随遇而安，水适应环境的能力，使它始终保持自己。河床中的障碍它都一一克服，可是遇到悬崖峭壁，它可曾有过一丝犹豫？无路可走了！跳下去，摔它个粉身碎骨？水果真绝望了，不由自主地跳了下去。它不曾想到，它又呈现出了另一种让人望而生敬、望而生畏的美，无比壮观。水坠落下来，继续前行，它这才知道自己千变万化的能力，变得更加从容。

 我景仰这瀑布的美，它让我畏惧而又向往。我害怕像它那样坠落，却又渴望像它那样飞奔。

 有人建议划到瀑布里淋一淋，我们便划了过去。水击在我头上，生疼，我感觉到了它坠落的力量，并为它叫好。

版权所有，如需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