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一生中就埋怨过父亲母亲一次,说父母给他起的名字不妥。他的名字中有一个“英”字,他说我是老大,本来这个名字是我的,倒变成是他的,他老觉得这个名字多少有点女人味。
二弟,大哥告诉你,父母起的名字不能改。其实名字只不过人的一个记号而已。大哥我在博客里给自己起了一个“秋之牛”的名字,我再给你起一个“夏之龙”的名字,你看好吗?
我是秋天出生的牛,你是夏天出生的龙,延伸的还有另一层意思:华夏子孙,龙的传人,这是一个非常有内涵的名字。
二弟出事之后,农场发电报要父亲和我到农村料理后事,到农场后,农场的知青们,怀着对战友深深的怀念,帮我们把一切后事办理。我知道父亲心里难受,两行混浊的泪水从他那饱经风霜的脸颊流淌下来。他不说话,心里在默默地忍受着。农场的知青们怕他憋出病来,千方百计和他说话,他就是不开口,只是到了要回城时,农场人事部门谈到抚恤金按民工待遇一次性补贴150元时,我才看到父亲铁青的嘴唇动了动:“按什么政策规定?我的儿子是卫生员,领取的工资是行政工资,不能以民工待遇处理。”
在农场的这些天,是我听到父亲说的一句最有力、最有份量的话。父亲的话,在情、再理,符合当时的政策,场的领导不得不重新决定:按行政人员最后一个级别待遇处理,一次性补贴180元。在这之前,海口的火葬场,他也说过一句话,但份量不是很重,我称为半句。当时,二弟的遗体要进行火化,而火葬场的骨灰盒只有两种:8元一个(用木板拼成的)和70多元一个(上油漆比较庄重的)。农场随行的一位副场长主张买一个8元的骨灰盒。父亲说:“我儿子在农场劳动6年,并且是因工牺牲,买个8元的骨灰盒是不是有点不合适?”那位副场长说70多元太贵,要请示。同场送葬的知青们见状咆哮,对我说:“大哥,他们如果不买70多元的,就坚决不火化。”副场长见众怒难犯,只好答应。
至于回程的车船票,农场不垫付,理由是我和父亲都有单位,可以回单位报销,就这样,我们用农场发的一次性抚恤金180元买了二张回程的车船票,抱着二弟的骨灰盒,踏上了回家的路。
二个月后,父亲大病一场,鲜血狂吐不止,血块如“水豆干”般大小,鲜红鲜红,把我吓了个半死。那时缺医少药,农科所的吴医生知道此事后,千方百计帮着找了急需的链霉素,我的一个远房亲戚(老中医),献出祖传的药方,谢天谢地,父亲躲过了一劫。
二弟离我们而去已经多年,我从没听父亲念叨过。父亲解放后一直在机关工作,受多年的教育,并且当时刚从“五.七”干校回来,想说的话都咽在肚子里。父亲写得一手好字,却不善言语。从父亲的泪水和鲜血中,我知道这其中融化了他所有的疼爱和思念。
按照母亲的吩咐,我把二弟的骨灰埋在家乡的土地上,中国传统的“入土为安”可以使父母悲痛的心稍微得到安慰。
几十年来,我和三弟每年都要到二弟的墓前扫墓,每次的祭品都是父亲亲自操办,年复一年,年年如此。每当我和三弟带上祭品的时候,我的内心就会对二弟说:“父亲对你的思、对你的念、对你的爱和骨肉之情都渗透在这些祭品中,你看看就知道。”
如今,父亲母亲已经驾鹤西去,我们在礐石麒麟山公墓置了一块墓地,将二弟的骨灰和父母亲的骨灰合葬在一起,每年冬至,我和三弟都会带着小字辈前往祭拜,祝父母亲和二弟在天堂里安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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