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菜记

下班后，回老爸家蹭饭。他一脸不乐意的表情，嫌弃之色溢于言表。我一边慢慢扒饭，一边心里偷着乐。难怪人家说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就像孩子一样可爱。吃完饭把碗送进厨房，无意间发现一个颇有年代感的的大缸，想起这是以前老爸每年腌咸菜都会使用的缸。俗语“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冬天正是腌菜的季节。

老家腌咸菜用整棵长杆白菜或雪里蕻带冰腌制，叫“踏水腌菜”。小时候，每到腌咸菜的那几天，我和姐姐就会抢手夺脚地帮忙打下手。每年霜降过后，街上就经常有乡下来的农民挑着整担的长杆白菜或雪里蕻一路叫卖。菜是农民自己种的，价格便宜且送货上门。老爸把菜欢喜地买回家，就带着我们在自家院子里的水井边洗菜，然后把洗干净的长杆白菜和雪里蕻一棵一棵挂到晾衣绳上晾干。等吃过晚饭，菜也晾好了，我们七手八脚地又是洗大缸、取粗盐，又是把洗净晾干的菜搬到大缸边。

随着老爸一声“洗脚准备踏菜”，我和姐姐便兴奋起来，那个时候，我们是把踏水腌菜当成一种游戏来玩的。一棵棵长竿白菜和雪里蕻间隔着铺在缸里，妈妈撒上一层粗盐后，老爸就开始踏菜了。他将码在缸里的第一层菜踏到出水，然后再码一层菜、撒一层盐，码一层踏一层。渐渐地，老爸额头上冒出汗，头上热气腾腾，他就干脆脱掉身上的棉衣。满满一大缸菜快被踏满时，老爸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两腿发酸了。这时妈妈便让我和姐姐一起念着随口编出的词鼓励他：“男人脚，踏咸菜，踏的咸菜特别棒。腌菜累，吃菜香，咸菜腌好香四方。”听着我们的鼓励，老爸像充满了电一样又继续用力踩踏。几百斤菜被踏实在大缸里后，妈妈搬来两块早已擦净的大石块，压在腌菜上，然后揉揉老爸的小腿肚说道：“辛苦啦，老李同志，今年的水腌菜肯定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姐姐几乎每天都去观察大缸里的腌菜。渐渐的，石块下沉，缸里生出了金黄的汁水，一棵棵青翠的长竿白菜和雪里蕻淹没其中。二十多天后，菜就差不多腌好了，妈妈从缸里捞出已经变得金黄的一棵长竿白菜和一棵雪里蕻，拧干咸水，切成一条条一段段，给我们搭着早饭的粥吃。新鲜的水腌菜清脆爽口，特别下饭，妈妈冲着我们表扬老爸：“你爸腌的菜，咬着筋道，吃着满口留香。”这时候老爸就会把头昂得特别高，得意地说：“以前

在部队的时候，我可是每年都去饮事班帮忙腌酸菜、腌萝卜干什么的，不是吹牛，一般人可没这个手艺……”如今家里已经很多年没做腌菜了，我对老爸说：“爸，想吃您做的水腌菜了，咱今年做点？”老爸马上来了兴致：“好啊！不过我体力不行了，可以指导你，不能让这手艺失传。”抬头看见老妈正幸灾乐祸地看着我笑，我发现自己好像一脚踏进了老同志的陷阱里。

我赶紧说：“突然想起还有点工作没干完！”边说边往门外溜，同时拿出手机给老家的三叔打电话：“叔，我想吃老家的水腌菜了，给寄点来？”老同志耳朵好使着呢，在屋里就听到我说话，吆喝着：给我也来点！想念老家的味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