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乡村

作者: 院子里的老枣树 | 来源:发表于2024-03-12 10:20 被阅读0次

    “四角青”是上世纪50-70年代鲁南、苏北乡村一种房屋建筑形式,目前在偏僻的乡村或许偶尔能看到,但大部分80末以后出生的人都没有再见过了,下图就是那个年代,典型的“四角青”房子。

    鲁南、苏北四角青房子

    “四角青”一般都建成青瓦屋顶,房屋四角及门框、窗框等以青砖建成,其余地方以土坯填充,土坯的外墙面在抹厚厚一层白石灰泥,为增加白石灰泥的整体强度,泥中掺入短毛毡绒;条件好的用木材加工两个或一个“梁头”,条件差点的用砖到顶叫“硬夹山”把三间房分成中间堂屋、东屋、西屋。那个年代,百姓比较贫穷,盖套房子能把户主困难的好似脱了一层皮,所以每家基本都是三间房。给儿子盖一套房子,一点也不比现在买房轻松。盖房过程中,上梁是整个工程最标志性节点,上房梁前要祭典土地、神仙,成功后少不了要放鞭炮庆祝。一般当日主家必须要提前准备酒菜请工把头及全部工人喝酒,如不把工人哄高兴了,就怕过程中有人使坏害人。据家族里的老人们说,以前有一户主家盖房过程中被人使坏了,南方叫“下降头”,在房顶瓦下压了一把柴刀,主家入住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房顶有马来回跑,搅得全家整夜不得睡。后请法师做法,打开房顶找到这把柴刀后才正常生活。这个古老相传的惯例在目前国内大型基建工程中也在传承,越是涉及动土的工程,越是一点不敢马虎,作者20年前曾从事过大型火电机组的基建调试工程,一般业主和电建队伍都在关键节点摆设茅台酒上供,并派人轮班看护,防止有人半途偷走。再则,鲁南、苏北地区盖房时,在房子主梁正中心,也就是整个房子的几何对称位置用红布串上一串钱挂在“屋心”,用来镇宅,并带来财运。解放前都是用古代的方孔钱;解放后都改用普通硬币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大学毕业后到了河北工作,有段时间因业余爱逛文玩市场,一时对中国古钱币感了兴趣。我老家所在地是千年古县,乡间旧物较多,利用回老家探望父母的机会在村里挂牌收购“铜钱”,记的当时给的价是5角一枚。那时候,乡里还有些老房子没有翻建,村民们手里存货较多,估计探亲期间收购了上千枚;基本各朝代的都有。当然也有邻居送来了民国银元,俗称“袁大头”,我一概没收,主要是我不知道银元的市场价格,给价格低了会被人骂,真喜欢可以到市场买几枚。现今还保存在家里,做个纪念。

    70年代前,家户们努力的方向就是盖一套“四角青”的房子。

    从苏北到济南,乡村里都是白墙黛瓦,俗称“水墨”乡村。

    那时候,由于缺少工业,地下水未大量开采,地表水丰富,再加之50-60年代国家组织建设了大量水库,改造了大量水浇地,门外水沟里定期组织放水浇地,水沟旁垂柳依依,到处都是济南“泉城”景象。除了“四角青”的房子,再配上“四角青”的大门楼,那时汉地乡村特征无比浓郁,是不是正是现在要追求的乡村文化。

    苏北、鲁南大门楼

    记得小时候,奶奶只要一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对街的大门完全打开,并且,只要家里有一个人就不能关。一旦白天关大门,要么全家外出了,要么就是“绝户”了。

    下雨天,奶奶都要提两瓶开水、拿几只碗放在大门楼里,那是给过路避雨的人准备的。

    我打出生后到读初中就住在这样的院子里,在我的文化基因里,始终忘不了那“水墨乡村”。院子里还有两棵老枣树,那是我父亲的爷爷分家后种的,我小时候它们都有直径350mm左右粗了。到了秋天,枣子熟了,奶奶就在树下看着我和双胞胎弟弟及比我下一个月的堂弟爬到树上摘枣吃。特别是晚年由于事故,她双腿骨折后,行走不便,坐在院子里矮杌子上,旁边放把高杌子,把父亲从微山湖里带回来的一只乌龟摆在上面一起晒太阳。她总充我们喊“别掉下来,小心摔着。”,每次收完枣子,她都把父亲偷偷买给她的点心“姜丝”分给我们三个,每人一小把。直到现在,我们仍然经常梦到那两棵枣树,梦到奶奶的“姜丝”。这也是我为什么简书上网名“院子里的老枣树的”情怀。

    房子中间堂屋里按中国汉族传统厅堂布置了条几、八仙桌、圈椅、高杌、方杌,这些家具都是我的一代代的祖母、老祖母们的嫁妆传承下来的,特别是奶奶用的雕花床,是用北方硬木雕成的,很是耐用。在中国古风俗中,没有老人去世后就把老人的床丢弃的,在老风俗中认为祖宗用过的床会保佑自己的后辈们,他们对自己的后辈的爱还来不及,他们又怎么会去吓唬自己的亲人呢?

    至今我感觉最遗憾的,我奶奶留下的这雕花床原本放在分给我的老房子里,自奶奶驾鹤西游后一直归我父母使用。由于哥嫂下岗后需要用我临街的老房子开杂货铺,父母匆忙搬家后被大哥遗弃在他养鸡的空院子里风吹雨淋腐烂了。

    八十年代初,随着中华大地改革开放的兴起,随之而来的是莫言的小说《蛙》里写的那些,由于老院子被分给了三叔,而三叔家全家外出躲避了。

    三叔家的老房子拆了,屋里的所有家具都被收走了。

    家里一百多年的两棵老枣树锯掉做了烧材。枣树啊!一声叹息!

    随着经济发展、新农村建设、合村并居等政策的推行,我印象中的“水墨乡村”寻不到了。今天纪录下来与有相同经历的人分享。

    今年陪八十岁的老母亲过春节,每每待老人中午午睡后,我骑着山地车到处转到处看。到处都是大同小异的水泥森林,到处找我的小学、我小时候的院子、我小时候游泳的水塘、我捉鱼的小河沟。彻底回不来了,我梦里的流水的小河、随风摆的垂柳及凫水的大鹅!

    今天终于落笔了,总算纪录了一下我的“水墨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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