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

作者: 李心语 | 来源:发表于2024-02-04 20:56 被阅读0次

    从我记忆起,大姨就躺在床上,瘦骨嶙峋,脸特别的白,颧骨特别的高,眼睛很大,深陷在眼眶里,她是类风湿,手指细长,变形的厉害,一点血色也没有,很吓人。

    她的美好的形象,都是在姥姥家的相框里看到的,在妈妈的嘴巴里听到的。大姨很勤劳,也很善良,在姥姥,舅舅,妈妈眼里,她是最好的女儿,最好的姐姐。

    妈妈刚结婚的时候,家里的条件不好,大姨家是小山前,什么东西都种,而我家除了大米,小麦啥都没有。每年她都想方设法帮衬着我家。即便身体不好,躺在床上,她就象算命先生一样,家家有啥需要,她都念叨着,嘱咐孩子都干啥该给啥,我家农忙,因为爸爸跑外不在家,她都会让表姐来帮忙。

    小时候,虽然大姨躺在床上,偶尔也坐在椅子上,右手拄着拐杖,但我一点也不怕她,反而很喜欢她,她给我的,是满满的疼爱与温暖。我家里孩子多,上有姐姐,哥哥,又有弟弟,爸妈每天都很忙,根本没有时间管我们。我感觉,在家里我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是常常被遗忘的。爹不疼,娘不爱,哥哥姐姐训,弟弟打我小报告,只有大姨对我最好,帮我梳小辫,让表姐给我换吃的(用粮食交换),苹果桃子,小山枣,大木枣,葡萄等,总以最好的方式招待我。而小时候的我,总是傻傻的享受着。而大姨家的二姐,只比我大二岁,早早就下了学,在照顾着大姨的同时,还打着零工,补贴家用。现在想想自己多不懂事啊!那时候还是生产队,都是挣工分的,大姨家少了大姨这一个劳动力,得多困难啊!再者她们是山地,地也分散,还特别远,那时候都用11号,哪有自行车啊,得多累多难啊!地里的活,肯定很多,否则也不回家里养牛啊!直到我上高中,跟着表姐地里摘山楂,我才知道有多远,我走一趟就累的不行。不像我们家是平原,灌溉种地也方便。

    因为她对我好,我最想去的也是大姨家,夏天去的时候,路上因下雨泥泞(有一段路是两乡镇交接路段,无人修),我把鞋脱掉,淌着泥水走,快到大姨家,已是丘陵地,便在路边水沟里洗洗脚,穿上鞋,美美的去。至今我都记得我乁家的枣树,葡萄树,小奶桔子,还有她家旁边的小河,夏日的夜里,美美的洗个澡。大姨的家,在我的记忆里,就是我的乐园。大哥会打拳,还会长拳,厉害着呢!二姐,啥都会,在大姨的指挥下,总能变戏法的满足我的所有的需要。

    我记事的时候,家里条件已经不错,妈妈是裁缝,过年能买工分,平常零钱也不断。爸爸有工资,过年还能和爸爸一起买工分。妈妈和大姨一样,是一个自己舍不得,也要对人好的人。妈妈经常拿些鱼和肉,还有爸爸在外出发带来的村里不大见到的食物,送给大姨吃。大姨总是很不好意思,非不要,总要争夺一番,总让表姐表哥找一点能拿出手的,送给我们。每次妈妈都去的很早,帮着收拾一番,做几个拿手菜,吃过就走,从不往回带东西。那个时候我很不理解,两个人表现的怎么象客人一般,现在才明白,彼此都是感恩的人,彼此都是想把最好的给对方,也都不想给对方困扰的人。我想在那个时候,大姨也会很自责,恨自己的身体的。因为她常对我说,多亏了你家,帮衬着我家。

    我们和大姨家的关系很好,我家就是大姨家的坚实后盾,大哥大姐二姐二哥结婚,我家也都是大头。

    后来我上学,去大姨家次数也少了,想想也没去过几次,只是每次都是美好的回忆,想的多了也便觉的多了。因为那个时候,包括去姥姥家也很少, 因为我妈带的最多的还是我弟弟。在我没结婚之前,去舅舅家,大姨家,姑姑家的次数也都数的过来。我妈是一个很严厉的很有规矩的一个人。也只有在大姨家,我比较放松,因为大姨不会打小报告。否则,如果听到一个不是,我便会挨一顿打,还是上纲上线的。

    最后一次见大姨,是她去世的那天,那是1997年的阴历十月的一天。早上,我刚到厂里,妈妈就打电话给我,说我大姨不行了,让我自己过去见一面,她已经到了。我到时,她已经躺在堂屋的陵床上,穿了寿衣,不能说话了。多年的不见光,除了皮,只剩下骨头。如果不是对我眨了眨眼,就跟鬼一样。我一点也不怕,跪在她面前,泣不成声。

    过了不久儿,在广州打工的二哥回来了,大姨瞅了二哥一眼就走了。原来她一直等远方的归来的儿子。二哥很混,原本在家开个商店,干个家电修理,好好的,他总是不甘心,一直在外,好多年不回家了。儿在外,母担扰。大姨还是不放心他,不见到他,死都不瞑目啊!

    二哥穿的不太好,看来也是混的不好,否则早就回家了。后来听二姐说,回来的路费还是借的。妈妈对二哥,也很有意见。嫌他不听话,给他的投资,全都打了水漂。尽管后来我爸爸,为了赚钱补贴家用,辞职成了第一批下海人,84年下来跑运输,也是很难的。我依旧记得,每到深夜醒来,就听见妈妈踩缝纫机的声音,我家的钱都是爸妈勤劳,节俭攒下来的。我们几个上学也都是很节俭,都是吃咸菜卷煎饼长大的,根本舍不得吃食堂。

    心不死,灯不灭,哪怕再难,人也能坚守。大姨就这样坚持着,就这样离开了我们,出殡的那天居然下了小雪,阴冷阴冷的,那应该是那年十月最冷的一天。当时在东北的二姨已回家看她孙女,说东北的当时天气,也不过如此。她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真的很不幸,从小没有爸爸,作为老大,她承担的太多。嫁给了姨父,独门独户(村里她一家姓曹,我姨夫的哥哥没有结婚,姨把大哥过继给他了),尽管是生产队长,条件也是一般,但姨父很老实,对我姨很好,言听计从,也是一段好日子。生了二姐不久,就生病了,那时候医疗条件差,也没钱治,硬硬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年。一米六四的身材,走时不到六十斤。姨父人很好,言语不多,生活的重担压在他身上,早早的弯了腰。我很纳闷他那样的人怎么能当领导,估计也是劳动能手吧!不知是内敛,还是自卑,在他家,从不和我们一起吃饭,我们吃过了,他才吃。妈妈爸爸很尊重他,过节来我家,总让他坐上岗,拿好酒招待他。可他总放不下,给我的印象,总会找个角落蹲着,唯恐有人找他答话。我喊他吃饭,他会点头,微笑的应着,说你先吃,我不忙。

    那个时候我在养鸡厂办公室工作,大姨去世,鸡是我给提供的,没要钱,可我总觉很愧对她,总觉死亡离我遥远,我居然在她生前没去看过她,只因为刚工作没钱(我工作四个月才发工资),工作了,就不好意思问家里要钱了。其实大姨真在乎那点东西吗?只是我太在乎面子罢了。

    后来和妈在一起的日子,妈常对我说,只有大姨,是她给多少东西都不嫌多的人,也觉的不够的人,只怪她当时能力有限。

    她叫田恩梅,我的大姨!是一个美丽善良的人,是让我倍感亲切温暖的人,是我觉的伟大的人。爱与不爱,真诚与否,都在她的眼睛里。

    她走了,认识她的人都给了她很高的评价,不管是她的邻居,还是她的亲人,她在我的心里,就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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