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已年入花甲,一生蛰居于南方的小山村,我在异地工作后,他们终于有机会出来走走。在感受了城市及与家乡山村不一样的风貌后,他们内心里生出一些小心愿,比如有生之年想去趟北京。对于他们的这点小愿望,我是极想去满足的,只因人在异乡,难得有时机抽出时间陪他们去。
近来,父亲打来电话,说村里有旅游团策划组织村民们游北京,父亲报上了名。我欣喜之余,忙和大姐一起寄上了充足的旅费,期待父母有一次开心的旅行。然旅费寄出不久,母亲来电话了,说要花这么多的钱,她不去北京了,让父亲一个人去,等父亲回来给她讲讲所见所闻,看看父亲拍的照片,她也就身临其境了。
我不免责备起母亲来,这样难得的机会为何要放弃?再过几年想去怕也走不动了。母亲笑着回答:“现在是春季,家乡的水库、池塘都蓄满了水,正是淀毛毛鱼的好时节。我已在家淀了许多了,一天烘干的火焙鱼就有一斤多。” 母亲的话犹如一股暧流激荡着我的心。儿时在家,我最爱吃的就是母亲烘培的毛毛鱼,香辣甘甜、百吃不厌。以至我工作后的每一次探家,母亲都要为我准备好许多她自制的土特产,其中一大包就是烘得金黄的火焙鱼。
虽然工作的城市同在南方,市场上也有这些东西卖,但做得都不如母亲的精致。特别是火焙鱼,市场上买来的要么被烘得焦黑,要么有一股淡淡的苦味,那是毛毛鱼烘干前没去掉鱼胆。
母亲的话透出了她不去北京的真正原因。幡然醒悟,那一大包一大包的火焙鱼,我每次都拿得轻松、拿得开心,却全然未想过它由来的过程。内疚之余,我不免为母爱而潸然泪下。
多么期待这对满头白发的农村老人,如进大观园般漫步在北京的紫禁城,满怀神圣地在毛主席纪念堂瞻仰着毛主席的遗容。如今,我期待的这幅图景因母亲的缺席而让我心生遗憾,我想父亲的心情必定如是。
在父亲游北京期间,“我行我素”的母亲,想必每天拿着细密的淀渔网,在网里撒满饭粒,用细竹行竿挑着,长久地守候在涨满春水的池塘边,专注而孤独。入夜,母亲一条条地挤着毛毛鱼的鱼胆,挤完后有序地摆在灶台上那个油黑发亮的烘罩上。夜半,母亲披衣起床,一条条地给鱼儿翻身。昏黄的灯光、照着母亲的白发与苍颜,她看着那守候了一整天的劳动成果,嘴角露着安祥的笑。这期间,我想在母亲每晚间断的睡梦里,不仅有对父亲牵挂、对北京的向往,更有一份对火焙鱼收成的喜悦。
我的母亲呦,您的爱,让儿女无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