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执手为长。
到房中时兰叶已起身,正在宽衣,乌安帮中没有侍女,是以她只好自己动手。见上官曦进房,还穿着昨日的衣衫,且一脸苍白,又见她行动似有踉跄,连忙迎上去将她扶住,却不料刚扶好她,这人便倒了下去,直把她吓得快要窒息。
好容易将人挪到榻上,才注意到她衣衫上似是浸了血,这人昨夜不是回了府?怎的会如此这般?她伸手解她衣衫,却听她似乎喃喃着什么,俯下身凑到她唇边,又没了声音。想着也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先看看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为重。
待解下衣衫,眼前所见直让兰叶感觉心都收到一处,短促的呼吸令她忍不住泪目,上官曦背上尽是伤痕,粗细不一,深浅不一,亦紫亦红,重处浸出血迹,已然凝固。她颤抖的伸手,刚触碰到便感觉到那人身子一颤。她心中害怕,害怕她会死,害怕她撑不住,害怕到不知所措,慌乱间碰翻了一旁的药瓶,清脆的碰撞声令她清醒过来,这才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门,寻了热水回来。
她颤着手轻轻替她擦拭,生怕一不小心又弄疼了她,待抹去了血迹,这才将药瓶逐一闻着,确认与自己身上药味一致,又抖着手替她上药。一番折腾下来,上官曦明显感觉疼痛缓和了许多,呼吸也平缓下来,倒是兰叶急出了一身汗。
这人昨夜经历了什么?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成这样了?心中思量着,又联想到外间流言蜚语,真相已然明了。她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勇气,只想着待上官曦醒来,便将自己一番情意尽数倾述,她相信眼前人便是此生良人。
其间谢霄来了几次,送来吃食与药物,兰叶同他询问昨夜之事,谢霄虽有不愿,但眼前人是自己师姐的心上人,便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兰叶听了又是一番哭泣。谢霄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让她别哭,免得上官曦醒来自己怕是要挨揍。同时也令她无需忧心,安心在此住下,有上官曦在,谁也不敢动她分毫,兴许日后还得称她一声夫人呢。
谢霄走后,兰叶坐在床边,望着上官曦,抚着她的侧脸,回想着方才的话,不自觉的一声“夫人”便脱口而出,倒是把自己逗笑了,也不知谢霄脑子里究竟作何想法,如此怪诞之事,他也能欣然接受?再看看趴在一旁熟睡的人,不知何时能醒来,心下又是一阵惆怅。
其实上官曦早已醒来,她只是太累太疼了,左右兰叶就在身旁,权当是偷个懒,由的她对自己折腾吧。虽说上药后伤处感到清凉,但心中却升起火来,好在是疼痛大于烈火,终是压了下去,否则被兰叶发现,岂不是很尴尬。
因我对你思念太多,所以才有了广阔无垠的大漠。夜间上官曦再次醒来时,正望见躺在身侧的兰叶,凝视着自己含情脉脉的眼,霎时心跳便慢了一拍,亦是口干舌燥起来。兰叶见她醒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自然而然的往她怀中挤去,仿佛已发生过无数次一般,不待上官曦将她完全圈入怀中,便又感受到唇齿间传来颤抖的冰凉,整个人又被烧了起来。随之便听见兰叶的柔声细语:“小曦,我…我心悦你。”
上官曦脑里嗡嗡,如置身山间,虫鸣鸟语皆不入耳,只那句“小曦,我心悦你”回荡在脑海,萦绕在心间。她探过手去,寻到兰叶藏在袖中的柔荑,在她手心挠了挠,兰叶眼里透着不解的笑意,她手心有一层薄茧,是日积月累风里来雨里去的沉淀,兰叶摩挲着,感受她手心的冰凉与温热。
“兰叶,我…我也心悦你。”
望着眼前一脸通红,满眼铺着雾气的人,兰叶觉着自己往日的清心寡欲今日怕是要破功了,若非二人皆是有伤,或许还可以发生点别的什么。上官曦拥着兰叶笨拙的亲吻,随后又沉沉睡去,背上的痛感提醒着她,不可造次。兰叶心疼她,便也窝在她怀里,乖巧的像一只小白兔。
这世间幸与不幸往往一念之间,茫茫人海中,上官曦三次救下兰叶,这是她们的幸运。从遇见到相知,从相知到相爱,再到相守,如此这般便算得上是最幸运,纵是有艰难险阻,也隔不断彼此的心心相印。
经此一事,直到今次中秋,其间上官父女均未再见过,也并无书信往来,往日与谢霄通信,偶有提及也只是只言片语,这件事对上官曦来说是简单的,彼此相爱即可,但对上官云龙来说又是复杂的,他迈不过那道坎。书信文字难免个人理解有偏差,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当面说清,而机会正在眼下。
从谢府出来,直到转过了不远处的巷子,谢霄都一直跟在她们身后,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上官曦侧目,这位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师弟,何时变得这般嗫嗫嚅嚅了?若是不问明原因,莫不是要一路跟到上官府去?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可不是你的性子。”上官曦带七分严肃的问道。
谢霄揉搓着双手,闪烁其词,不敢看她,也不敢看兰叶,磨磨蹭蹭了老半天,“师姐,那个…就是…上官伯父,他……”
上官曦忍不住白他一眼,“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哎哎哎…师姐,我说我说,你别急啊……”谢霄赶忙拉住她。
她挣开谢霄,一脸“你再不说我就揍你”的模样,也不知道现在是谁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其实吧…伯父这些年还是很关心你的,每次你有回信,他都会问我你的近况,你待会儿可别气着他老人家,我怕……”
上官曦知道他要说什么,拍了拍他肩膀,“我知道,放心吧。”
两府相隔不远,上官曦携着兰叶步行不到一炷香已到府门前,她定定心神,紧了紧掌心,兰叶轻拍了她手背,二人这才踏入府门。府中下人见她们回来,虽是早已知晓,仍是既惊喜又担忧,不知道接下来会是如何场景。但不论如何,上官曦能回来,他们是高兴的。迎了二人,将一营物品放到后堂,这才引着她们去寻上官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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