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凌晨三点，石卫琴从家中摔门而出，走在寂静的道路上，试图像奶奶一样念诗经，消除心中的怒气。可是，她从家中走到桥边，在心里念了一路，怒气不仅没有消减半分，还上升到失去了理智。
失去理智的石卫琴，爬上护栏，想从护栏跳下去，一了百了。但当她站在护栏上，望着平静的江水，仿佛看到了奶奶慈祥的面容。
“小琴，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无数轰轰烈烈的爱情，有的因某些因素分开而变成了遗憾，有的因步入婚姻而变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
你现在为了你的爱情，远走他乡，如果幸运，你就会觉得值得，如果不幸，你就会觉得不值得。
等你有一天觉得不值得的时候，不如狠狠心，甩手就走，不要折磨自己，也不要折磨别人，更不要做极端的事情。回到奶奶的身边，好好休息休息，再去想以后的事情。”
石卫琴想起奶奶慈祥的面容，想起奶奶的话，再回想结婚这六年的生活，越想越觉得委屈。她蹲在护栏上，想抱着自己的膝盖大哭一场时，竟被人从护栏上拽了下来。
“嫂子，别想不开，跳下去，就什么都没了。”
石卫琴转头看到两个熟悉的面孔，觉得很尴尬，邻居家的龙凤胎怎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哭出来。
“琪琪，明明，你们怎么在这里？”
朱天明挠了挠头，心想：邻居家的湛哥跟嫂子吵架被他们听了去，若是说出来，大家都尴尬。他拍了拍朱天琪的肩膀，示意她来说。
朱天琪摇摇头，表示她不敢说，但朱天明就是要她说，她拗不过，只能为难地说道。
“我们家只有我和哥哥在家，我们打算趁爸妈不在，通宵玩游戏。但我们突然被湛哥和嫂子吵架的声音吵到了，我们好奇，就偷听湛哥和嫂子吵架的内容。当我们听到嫂子摔门的声音之后，怕嫂子想不开，就跟了出来。”
石卫琴本已被转移的注意力，听到朱天琪提起她跟朱霖湛吵架的事情，想到隔壁邻居的孩子都知道关心自己，而朱霖湛一家都对她漠不关心，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瞬间就大哭起来。
朱天明兄妹俩看到石卫琴突然哭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站在旁边看着石卫琴哭，等她哭完，再劝她回去。他们一直等到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上，石卫琴才停止哭泣。
石卫琴把内心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之后，才发现朱天明兄妹俩居然还站在她的身旁。
“琪琪，明明，你们怎么还没有回家？”
“嫂子，我们等你一起回去。”
朱天琪已经站着睡着了，听到石卫琴和朱天明的对话，突然清醒过来。
“嫂子，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吗？”
石卫琴想到那个令她心寒的家，摇头说道。
“我不想回家，你们先回去吧。”
朱天琪戳了戳朱天明的手臂，小声对朱天明说道。
“哥哥，我们叫嫂子去我们家吧，总比让嫂子一个人在外面好。”
朱天明正有此意，对朱天琪点了点头，朱天琪才小心翼翼地对石卫琴说道。
“嫂子，你一个人跑出来，什么东西也没带，你不想回家，要不，先去我们家吧。”
石卫琴此时才发现自己披头散发，穿着睡衣和拖鞋，像个疯子似的站在桥边。
“我这个样子，你们还不是不要和我一起走了吧。”
朱天明出门有背包的习惯，他怕朱天琪冷，就随手拿了件朱天琪的外套放进背包里。他不好意思拿出外套给石卫琴，就把背包拿给朱天琪，小声说道。
“妹妹，把你的外套给嫂子披一披。”
朱天琪立刻接过背包，把外套拿出来。
“嫂子，你的衣服那么薄，把外套穿上吧。”
朱天琪等石卫琴接过外套，又在背包里翻了翻，翻出一把梳子和一面镜子，递给石卫琴。
“嫂子，这里有梳子和镜子。”
石卫琴尴尬地看着朱天琪手中的梳子和镜子，只拿了梳子随便梳了梳头，说道。
“谢谢你们，可以回去了。”
2
朱天明兄妹俩的家跟石卫琴的家是对门邻居，他们三人回到朱天明兄妹俩的家不久，就听到石卫琴家中鸡飞狗跳的声音。
石卫琴婆婆张花的骂声：朱小慧，你这个赔钱货，还不赶快叫你妈起床，现在都几点了？
朱小北，你都一岁半了，还不会自己穿衣服，谁有空给你穿？
打孩子的声音：啪啪啪……
孩子的哭声：哇哇哇，妈妈，妈妈……
朱霖湛的骂声：你妈做什么都不经脑子，一大早跑出去，早餐不做，又不送你们去上学。
张花的骂声：你说什么？你媳妇一大早就出去了？她不看孩子，我怎么出去跟别人喝早茶？你赶紧打电话叫她回来。
朱霖湛的骂声：这个神经病，手机也不拿
……
石卫琴听着丈夫和婆婆的话，感到很心寒，一点都不想回去。但不忍心听着孩子一直哭，只能起身回去。
朱霖湛听到敲门的声音，心里有些不爽，家里乱七八糟，谁在这个时候敲门？当他开门看到是石卫琴时，张嘴就骂。
“你这个神经病，一大早穿睡衣出去干什么？早餐不做，我上班吃什么？钥匙也不拿，没人在家，谁给你开门。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做什么。”
朱霖湛骂完，拿好上班需要的东西，摔门而出。
张花看到石卫琴从外面回来，也是张嘴就骂。
“石卫琴，你一天不工作，就知道花钱。现在早餐不做，我们吃什么？去外面买，你有钱给吗？你的赔钱货你不送去上学，谁送？你的儿子连衣服都不会穿，你不穿，谁穿？我儿子不用上班的吗？我儿子不上班，你们吃什么……”
张花自顾自地骂了十来分钟，忽然想起约别人一起喝早茶的时间到了，马上拿起包跑出去。
石卫琴一进家门，就看到两个孩子已经哭得抽泣起来了，家里一片狼藉，骂她一天到晚什么都做不好的丈夫居然连个孩子都不会哄，也不会收拾东西。她的婆婆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开始刁难她，她已经习惯了婆婆对她的不好。但她不能容忍丈夫也对她不好，她当初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嫁给朱霖湛，就是图他的好。
石卫琴此刻才想起，朱霖湛对她不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看在孩子的面上，她忍了。可是，朱霖湛现在连孩子都不愿意管，她不能忍。突然，她的内心萌生出她曾以为此生都不可能产生的念头——离。
朱霖湛曾对天发誓，会永远对石卫琴好。那时的石卫琴学着朱霖湛的样子，对天发誓，与朱霖湛永远不离不弃。
石卫琴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朱霖湛违背了誓言，而她还浑然不觉。既然他都已经违背了誓言，那她为什么还要遵守？
石卫琴在心中做了决定之后，开始安抚孩子，同时打电话给女儿的老师，帮女儿请了长假。
“小慧，妈妈打算带着你和弟弟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了，你愿意跟妈妈走吗？”
朱小慧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但她已经知道不少事情了。她的班上有些同学因为爸爸妈妈吵架，离开学校，到别的地方上学了。她听别的同学说，那些离开的同学，有的跟了爸爸，有的跟了妈妈，有的爸爸妈妈都不要他们，只能跟着爷爷奶奶。
朱小慧常常想，要是哪天爸爸妈妈分开了，她要跟着妈妈，不要奶奶和爸爸。她知道奶奶因为她是个女孩而不喜欢她，所以毫无顾忌地骂她。爸爸虽然不打她，也不骂她，但她知道爸爸也不喜欢她。因为爸爸宁可买东西送给她最讨厌的同学，也没买过东西给她。
朱小慧早上醒了看不到妈妈，才知道半夜爸爸妈妈吵完架之后，开门出去的人是妈妈。她那时非常害怕妈妈一个人走了，丢她留在奶奶和爸爸身边。当她看到妈妈回来之后，她才放下心来。
“妈妈，你不能丢下我，我要跟你一起走，不要爸爸，也不要奶奶。”
石卫琴听到女儿的话，忽然觉得非常对不起女儿，若是她早点带女儿离开，女儿就不会天天被骂了。
“那好，你跟弟弟在这里玩，不要弄哭弟弟，妈妈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3
朱霖湛上了一天班回到家，看到家里跟早上出门的时候一样乱，他的母亲正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朱霖湛，你看你的好媳妇，一天到晚就知道带着孩子玩，东西不收拾，地也不扫，饭也不做，又不工作挣钱。这样的媳妇用来干嘛？”
朱霖湛自从结婚以来，每次下班回来，看到的是整洁干净的家。看习惯自己家是整洁干净的他，看到家里乱七八糟，心中已经十分生气，再听到母亲添油加醋说他媳妇的不是，更加生气。
“妈，你没有打电话，叫她回来吗？”
张花从石卫琴进门的那天起，就想着法子把石卫琴赶走，可她从来没有抓过一次石卫琴做得不好的实际证据。好不容易遇到一次石卫琴不在家，家里又乱的情况，她怎么可能好心把石卫琴叫回来收拾。但她的心思朱霖湛不会想得到，她也不会对朱霖湛说实话。
“电话打了十几个，一个没接。”
朱霖湛听了张花的话，拿起手机拨了石卫琴的号码就想骂，听到电话的铃声后，才冷静了一点。但一听到石卫琴的声音，立刻开始骂。
“石卫琴，你这个神经病，家里那么乱，也不收拾，带着孩子跑去哪里玩？一天就知道玩，都几点了，还不回来做饭？”
石卫琴带着孩子在酒店暂时住了下来，在没有接到朱霖湛的电话之前，她还存着一点侥幸心理，觉得她带着孩子走了，朱霖湛会担心他们的安危。但她接到朱霖湛的电话之后，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只想跟他撇清关系。
“朱霖湛，我已经把所有的证件都备齐了，明天你抽个空去一趟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
“石卫琴，你又发什么疯，说你两句，就闹离……”
“朱霖湛，我没空跟你闹，你确定明天去民政局的时间，再给我打电话。”
石卫琴不想和朱霖湛继续多说什么，再次重复了明天要去做的事情，就把电话挂了。
朱霖湛听到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突然冷静下来，内心感到一阵慌乱。这几年他们都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但石卫琴从来没有说过离婚。为什么这次石卫琴要离婚？
“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石卫琴要离婚？”
张花听朱霖湛说石卫琴要离婚，内心狂喜，她终于等到石卫琴提离婚了。
“朱霖湛，你说什么？石卫琴要闹离婚？她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女人，也敢闹离婚？她要是敢继续闹，让她带着两个孩子净身出户，一分钱都不给她，我看她敢不敢离。”
朱霖湛听张花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内心的慌乱瞬间消失了，立刻给石卫琴打电话。
“石卫琴，你要是带着孩子净身出户，明天早上八点民政局门口见。”
“好，既然你已经请好假了，明天别迟到。”
石卫琴提前把孩子带走，就是怕朱霖湛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但她没想到朱霖湛竟然要求她带着孩子净身出户，此时此刻，她才知道，朱霖湛连他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她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么绝情的男人？她怎么就信了他当初的誓言？
石卫琴为了早点摆脱朱霖湛，第二天天没亮，就把两个孩子放到一个朋友家中，然后去民政局门口等着。
张花怕朱霖湛不愿意和石卫琴离婚，跟着朱霖湛去民政局。当她看到石卫琴之后，假装惊讶。
“石卫琴，你居然真的敢来？”
石卫琴不是圣人，被张花冷嘲热讽的时候不是没有脾气，以前她不想让朱霖湛为难，才不跟张花吵。但现在，朱霖湛为不为难，跟她已经没关系了。
“您一大早跟过来，不就是怕我要求分割，我跟您儿子的共同财产吗。放心，我只要两个孩子，共同财产就当施舍给你们母子俩了。”
“哼，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又带着两个孩子，敢说一分钱都不要，我看你们真离婚了，你带着两个孩子怎么活？”
石卫琴看到门开了，懒得跟张花继续废话，而是对朱霖湛说道。
“走吧，尽快把证办了，免得你妈整天担心我图谋你们家的财产。”
朱霖湛看到石卫琴认真的样子，内心有些犹豫：万一真的离了，石卫琴真的走了，怎么办？
张花看到朱霖湛似乎想反悔，马上说道。
“儿子，你现在就如她所愿。看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朱霖湛听张花这么一说，也觉得石卫琴过不了多久，就会求他复婚，于是跟上了石卫琴的步伐。
一个小时后，石卫琴看到结婚证变成离婚证，内心觉得十分轻松。此时此刻的她，才明白奶奶曾跟她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觉得自己选错了人，那就狠狠心，甩手就走，别再折磨自己，也别再折磨别人。
4
朱霖湛离婚后，才发现他妈根本不会做饭，每天都是在外面吃。他下班回去，看到的不是热腾腾的饭菜，而是空荡荡的家。他很希望石卫琴早点找他复婚，可是他等了一个月，石卫琴竟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他。他忍不住给石卫琴打了一个电话，当电话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时，他才明白，石卫琴是真的要离开他。
朱霖湛通过双方的共同好友找石卫琴，才接到石卫琴打给他的电话。
“朱霖湛，你有事？”
“石卫琴，你什么时候回来复婚？”
“复婚？朱霖湛，你别告诉我，是你妈说，我肯定会找你复婚，你就以为我一定会找你复婚。我没你妈那么闲，一天到晚除了出去玩还是出去玩，天天去民政局离个婚再复婚都不是什么问题。”
“那你和孩子怎么生活？”
“没离婚的时候你都没关心过，现在你也没必要知道。你要是很闲，就把你觉得没用的东西丢了，免得你的新老婆进门，对你有意见。”
“石卫琴，我说过，我没有出轨，我在外面也不认识什么女人。”
“与我无关，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找我了，我不想知道你的事情，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的事情。”
“石卫琴，你发过誓，与我永远不离不弃的，你怎么能违背誓言，离开我？”
“你还发过誓，说什么会永远对我好呢。”
“我对你不好吗？”
“嗯，是挺好的。你妈一天到晚对你的妻儿不是骂就是冷嘲热讽，你除了是非不分在旁边帮腔，就是玩游戏。你上个班，也没见过你的工资……”
“我叫我妈把生活费给你了，我妈说……”
“只要是你妈说过的话，什么都是对的，你就按你妈说的做。对了，你有空收拾一下没用的东西，免得你妈看了，不高兴。我最后说一遍，有事没事都不要再找我了。”
石卫琴以为朱霖湛找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自以为是地觉得她会要求复婚，真是可笑。她不想跟朱霖湛扯那么多无意义的废话，再次强调让朱霖湛不要再找她，就把电话挂了。
朱霖湛突然听到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才想起是自己找石卫琴复合，但他接到石卫琴电话的那一刻，竟习惯性地以为是石卫琴求他复合，以至于他开口就问了出来，惹石卫琴生气都全然不觉。他好不容易求别人叫石卫琴给他打一个电话，竟被他自己把人惹生气了。他快速拨打石卫琴刚刚打来的电话，发现关机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好好的婚姻，怎么就没了。
5
朱霖湛想了一个星期，都想不明白，石卫琴为什么说走就走，一点征兆都没有。
朱霖湛在北城没有什么朋友，因为石卫琴的缘故，他跟隔壁邻居的朱天明比较熟。他觉得大家都是邻居，说不定石卫琴跟朱天明的妹妹朱天琪说过什么，他便不顾自己的脸面，与朱天明吐苦水。
“天明，你嫂子说走就走，连个理由都不说，太过分了。”
朱天明看着愁眉苦脸的朱霖湛，喝了一瓶啤酒，才跟他说话，不知如何接话。
“湛哥，你真的不知道嫂子为什么走吗？嫂子要是再不离开你，我都觉得挺可怕的。”
“我跟她说了很多遍，我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湛哥，我作为一个外人，也觉得嫂子离开你家，是对的。”
“为什么？”
“我怕说了，你会不高兴。”
“你说，我也想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第一，嫂子一天到晚伺候你和你妈，从未得到过一句你和你妈的认可。第二，嫂子除了伺候你们母子俩，还要照顾两个孩子，而你从未像爸爸一样照顾过你自己的孩子。第三，你们一家的生活开支，全都是嫂子一个人挣，你妈还有脸说嫂子不挣钱。第四，你只会帮你妈说话，从未帮过嫂子说话。第五，你妈整天骂你的两个孩子，你竟然无动于衷。如果是我妹嫁给这样的男人，我一定会想法设法让我妹离开他。”
“我妈当年为了生我，差点没命了。我出生后，我爷爷奶奶把我抢走了，她找了我很多年，才找到我。所以，我怕我妈不高兴，只能让你嫂子受点委屈。孩子我不会带，不想给你嫂子添乱。我的工资都给了我妈，我叫我妈给生活费她了。我这么做，都是为她好。”
“湛哥，孩子不会带，多带带就会了。我都会带你的两个孩子，你当爸的，竟然不会，谁受得了？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想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我妈听别人说，你妈当年只生了一个女孩，你爸重男轻女，就和你妈把婚离了。你妈气不过，离婚之后，捡了一个男孩，说是你爸的孩子，把孩子送到你爷爷奶奶家。十几年后，你妈把你带过来，说是她的儿子。但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信。因为，你长得既不像你妈也不像你爸。”
“胡说八道。”
“湛哥，我们原本不信的，但看到你妈对你们的态度，不得不信。我们都知道你妈有个干女儿，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的那个干女儿，却一分钱不给你们，还要拿你们的钱给那个干女儿，你说是为什么？这些事情，我们都不敢告诉嫂子，要不是湛哥你问我，我也不敢跟你说。”
朱霖湛听了朱天明的话，酒也不喝了，陷入了沉思。他当初和石卫琴来北城，是因为他妈在这座城市。他从小跟爷爷奶奶在一起，不知道父母是谁，但特别渴望父母的爱。
他十五岁的时候，他的爷爷奶奶发现他不是亲孙子之后，很生气，想把他赶走。但养了这么多年，赶走了，觉得白养了，才让他继续留下来。可从那之后，他的爷爷奶奶就不供他上学了，他只能辍学打工。他打工之后，就很少回爷爷奶奶家，因为他觉得，别人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因此，当张花找到他，跟他说，她是他的母亲，希望他能来她的城市和她一起生活之后，他毫不犹豫就跟张花走了。
他从小没有父母，但他不是一个爱多想的人。他的爷爷奶奶说，张花是他妈，但张花的前夫不是他爸。他从未从怀疑过他爷爷奶奶的话，他也从未想过张花不是他亲妈。所以，当石卫琴和他吵架时，说张花不是他亲妈，他也从未怀疑过张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现在，有人告诉他，张花可能不是他亲妈，让他不知所措。他明明是想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他的妻子为什么离开他，怎么就牵扯到，他妈可能不是他亲妈了。
朱天明离开饭馆的时候，才对朱霖湛说他妹妹交代的话。
“湛哥，如果想知道真假，花点钱，做个亲子鉴定，就能知道了。”
6
朱霖湛一离婚，张花就极力撮合他和一个有孩子的女人试试看。
朱霖湛不能接受石卫琴毫无理由地离开他，一直在等石卫琴回来，也就没有去想张花为什么那么快就有了心仪的儿媳妇，还是带有孩子的女人。张花发了一张那个女人和孩子的照片给他，他连看都没看。但他想到朱天明的话，刻意去看了那张照片。他看到照片上的女人是他公司的同事，被惊到了。
朱霖湛看到照片上的女人，是全公司的已婚女同事都羡慕的同事——朱飘澜。那些女同事说，朱飘澜未婚生子，她的父母嫌丢人，把她轰出家门，不管不顾。但朱飘澜并没有因为父母的抛弃而感到生活有什么变化，因为她有个对她非常好的干妈。她的干妈既帮她带儿子，又帮她做家务，还从儿子那里要钱帮她养家。
朱霖湛想到这里，心中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从来不看别人朋友圈的他，分别点开了朱飘澜的朋友圈和张花的朋友圈。他从朱飘澜的朋友圈看到了张花的图片，朱飘澜还在配文写“感谢干妈帮我带宝宝”“感谢干妈帮我做饭”等炫耀性的文字。他从张花的朋友圈看到了朱飘澜的图片，凡是有朱飘澜的图片，张花的配文不是写着昨天给朱飘澜母子俩做了什么饭，就是今天给朱飘澜做了什么家务。
朱霖湛从未见过张花在家里做过家务，而石卫琴也跟他说过，张花早出晚归，回来就知道挑刺，什么事都不做。
朱霖湛忽然想起，有一次，石卫琴和他吵架，跟他说，他根本就不是张花的儿子，什么忙都没有帮过他。张花的干女儿才是张花的亲女儿，什么都帮那个干女儿做，还拿钱补贴干女儿。那时，他不明白石卫琴的意思，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朱霖湛知道张花有一个干女儿，但他之前并不知道张花针对石卫琴，是因为张花想把石卫琴赶走。现在他知道了，非常生气，也开始怀疑他跟张花是不是亲母子。他纠结了一个星期，最终决定背着张花，拿他们两人的头发做亲子鉴定。
7
朱霖湛看到他跟张花亲子鉴定的结果，内心十分不是滋味。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虽然怀疑他不是张花的亲生儿子，但还是怀有侥幸心理的他，并不是很难过。当亲子鉴定结果告诉他，他确实不是张花的亲生儿子，他真的难以接受。
朱霖湛当年告诉他最好的朋友，他要带妻儿去跟没有养过他的亲生母亲一起生活，朋友提醒他不要被骗。他当时想，谁会用差点死掉这样的理由编谎话，张花当年生他的时候差点没命了，身体因此元气大伤，无力抚养他。
朱霖湛能原谅一个拿命把他生下来而无力抚养他的人，却不能接受被骗。他被张花骗走了五六年的工资，他的妻儿被张花逼走，他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人？老天为什么这么对他？
朱霖湛大白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却觉得自己非常孤独，那种感觉前所未有。他在路边看到一对小情侣，男孩正对着上天发誓，说着爱女孩一生一世的话语。
忽然，朱霖湛想起了他也曾像男孩那样，对着上天发誓，他会永远对石卫琴好，不让任何人伤害石卫琴，也不让石卫琴受任何委屈。但他早就忘了他发过的誓，不但默许张花伤害石卫琴，还让石卫琴受了很多委屈。
此时此刻，朱霖湛才醒悟，是他自己先违背了誓言，石卫琴对他失望了，只能也违背誓言，离开他。当年，石卫琴跟他说过，如果他们双双违背了誓言，就永远不再见。
如果，当年他没有发誓，结局会不会还有挽救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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