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芳菲小区的里面有一条小路,这条小路的旁边有五个垃圾箱。每一个都大的非常,有半人之高,直径一米之长。分别座落在每个单元的入口处。每次住在附近的居民都能闻到阵阵的恶臭,讨厌的非常。
这个小区的路上经常有一位推着小孩车的老人,却经常光顾这五个垃圾箱。每次早上,我骑车上班,都能看到老人,推着一辆小孩车,在路旁慢慢地走过。每当此时,我便尽力放慢车速,先让老人走过。
老人所推的车上并没有小孩。车子只是老人走路时的辅助工具。
她每天都穿着同样的衣服。白色的礼帽,仿佛是钓鱼时的遮阳帽,枣红色的长袖衬衫,中间掺杂着黑色的条纹,鼠皮色的长裤薄如纸。脚上永远穿着一双洗的掉了色的枣红色帆布鞋。虽然老人每日都是同样的衣服,但她并不肮脏。洁净而且挺拔。虽然老人天天扶着小车在垃圾旁捡东西,但她的身上却不像捡垃圾的散发出一阵阵恶臭。这大概也能看出,老人年轻时是个极为讲究的人了。若年轻就不爱干净,年老怎会有雅兴去收拾自己,更何况整天和垃圾打交道呢。你或许会问这老人虽是捡垃圾的,但不一定会是贫穷的吧!卖垃圾也能赚很多的吧!她也许找了保姆也不一定呢。这样想可就有点多余了。
一天刚下过小雨,老人推着小车从我旁边经过。垃圾桶刚被雨水冲刷过,绿色的油漆显现出新绿。绿色背景上写着黄色的大字,垃圾入口。写这些字,不知浪费了多少油漆。老人忽然开口说道。有这闲钱我就找我儿去了。我儿现在出息啦!诸如此类的话,她逢人便说,单我听到的,要有十次不止了。
她逢人便说,并没有倾诉的对象,而是有人经过她身旁时,她便自言自语,以此或能排解寂寞吧。她看到什么,都是儿子。她的儿子,据她说去了美国,在那里买了房子,开了车子,娶了媳子。风光无限好,只是见不着。
老人每日坐在人来人往的路旁,看着一辆辆车子经过,看着一对对母女经过,看着一对对父子经过,看着一个个家庭将脚踏在她胸前的这块小路上。她看着朝阳南移,又看着夕阳西下。看累了,便从小车上站起,然后推着小车走到垃圾箱旁,头颅压的低低地,去里面找些慰藉,找些事做。她把捡到的瓶瓶罐罐装进自备的红色广告袋中,又把捡到的破布破衣清洗干净。有时她也能捡到扔掉的毛巾和废弃的锅碗。但这毕竟是少数的。
我见这个老人日子不长,也就一个夏季。那个夏季热的心慌。一天傍晚我下班回家,老人又在垃圾旁边坐着,这次她有些累了。我放慢车速,仔细观察,空洞的眼神,深陷的眼窝,高耸的颧骨,稀疏的眉毛,干瘪的脸颊。她盯着一个地方看,目不转睛。
她说,二栋的老婆婆都死了,这谁能想到。昨天她还说,儿子马上就从外地回来看她了,还给老婆婆买了好吃好用的,东西买的可多,一问价钱都不贵,挺实惠呢!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谁料到,儿子还没到,这好的一个人,竟就去了。她去了,我也该快了。老人想。以前都是和她一起晒晒太阳,虽然她聋的听不到,可毕竟有个人做伴。现在顶多太阳和影子陪自己。
老人内心的孤独,都会在极限时自己言语出来。
我期盼着老人能够早日盼到自己的儿子。这样的老人,光在芳菲小区,已经太多。接下来,我每天都期盼着能够见到老人,然后和她打声招呼。
每一次,我和老人打招呼,她总是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回应我。她的眼睛闪现的除了对生活的热爱,也闪着健康的光芒。这光芒最能照亮我心里的角落。我每次从背后看到老人夕阳下蹒跚的步伐,总是想上去扶上一把。但终究还是没能实现。
有时候和老人打招呼,她也会显得冷漠和孤僻。她可能会回应我,但冰冷而刺骨。每当这时,我离开她后,便默默地为她祝福并尽力揣摩她内心的波澜。我终究是猜不透的。不是因为我不够了解她,而是因为我没有她的经历。她的脸上,皱纹每一道深的刻苦,深的智慧,深的沧桑。捡垃圾对于老人,不过是消遣和娱乐罢了。有天我忽然恍然大悟。
她的背忽然有一夜弯曲了,弯的仿佛骨折了般。她依然推着小车,在耀眼的白色的阳光下,迈着从容的,苍老的步伐挨个弯入垃圾箱。我希望时光能在她的身上慢下来。
有天我想去找老人和她聊聊天,记录下她详细的故事,却再也没有见到了。老人去了天国,亦或是被儿子接走享福了。这对于她来说,是福还是悲哀?她带着自己的小车,还是有了很好的保姆?老人她自己明白的。
一个炎热的星期一早晨,我从芳菲小区的北门经过,那里很合事宜地新建了一所养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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