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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06    红房

2022/05/06    红房

作者: 无龄 | 来源:发表于2022-05-06 23:22 被阅读0次

村庄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地方,提起这两个字,墨绿色的、阳光下发着微弱银光的麦田、站在土路边上高大的杨树、五花八门,总也锄不尽的杂草、每到雨天总会化身成池塘一般,或深或浅的土坑、灌溉用的水道中流动着的清凉的井水、刺眼的阳光、低飞的蜻蜓......一个个画面陆续浮现在脑海,拼凑成一幅安逸的乡村画,画的尽头一栋红砖砌的矮房子是我的家,储存着我的最快乐的记忆。

这栋不起眼的小红房和村里其他的多层小楼相比,显得尤其小巧。那些争奇斗艳的多层小洋楼在村子中间挤来挤去,越盖越高,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走道穿插在这些房子的缝隙里,高高的墙壁围合出来的小走道给人十足的安全感。我家两百米的距离内也有这么一条宝贝走道,要是不因为它的尽头有只恶犬,我一定会选择那里作为我放学的必经之路。

我家的红房坐落在村子的最外缘,是这个村子外轮廓里,最不起眼的一份子,它连接着村子和全村人的粮仓——看不到边的耕地,玉米和小麦是这片土地的常驻客人,它们的轮番光顾使得这片耕地一整年大多数时间里是绿色的。

一条瘦长的土路横亘在这大片的耕地中间,一头邻着红房,一头接着乡里的市集,除了农忙时的农民会在它身上踩来踩去,来来往往,每到乡里一周一次的集会时,人们往往也会优先选择这条近路,而这些都使土路像一个充满使命感的少年。但要是赶上大风天气走这条路,漫天飞舞的沙子简直能把过路人给吞掉,要是碰巧需要雨后出行,它会给过路人的鞋子送上好几斤新鲜泥土,好在坏天气并不常有,它永远是功大于过的,也是因为它的存在,村里没几个人不认识红房。

红房占地将二百多平,在一块大约十五米乘十六米的近方形土地上,红砖砌的两米多高的围墙将这块土地保护的很好,正南边围墙的中间偏东位置凹陷出一个简陋的门斗,门斗顶上挂着一串长势喜人的四季梅,这独一无二的装饰使得门斗别具自然魅力,门斗里镶嵌着一扇宝蓝色的铁门,秦叔宝、尉迟恭和门把手上的红绳是这扇大门上仅有的装饰。

五十多平的长条形主屋坐落在院子的东南角,一块块形状各异的石板铺出一雅致的小路,一头连着院子大门,一头连着主屋。马齿苋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草沿着石板的边缘顽强生长。

小路的右手边是妈妈费尽心思经营的花圃和菜园子,红砖斜插在土地里,一个挨着一个形成一个小小的围墙,将花圃和菜园子围起来,一棵杏树和一棵梨树紧挨着那矮围墙站着,像是花圃的守护者。

春天是这个小花园最美的时候,粉嫩的杏花开得十分旺盛,像个性格活泼的女孩儿,我热爱结果子的树,也总是期待它开更多的花,那意味着更多甜美金黄的杏子。有风的日子里,花瓣总是随风飘荡在院子里,落在石板路上,落在菜园子里,落在破旧的矮墙上,落在院子里奔跑的孩子头上。梨树虽高,但伸出的枝桠短的不像话,尽管如此,在它那短短的手臂上还是开出了几十朵白色的梨花,因为太少,梨花看着似乎总比杏花好看不少。

小路的左手边是爸妈早期养猪,养兔子盖的几间养殖圈,现在破落的如同遗迹,苔藓、各种藤蔓植物都在这残垣断壁上找到了归宿,马齿苋也会找到缝隙扎根开花,到了夏天,所有的植物聚在一起,使这一面面破落的矮墙看起来十分浪漫。

院子里两棵梧桐十分抢眼,主屋门口那棵梧桐长得比屋顶还要高出很多,扇子一样大的叶子布满树冠,不管夏天的太阳多么大,主屋门口永远是阴凉的。树叶上藏着许多肥胖的豆虫,我们平时都称叫这种骇人的绿色胖虫子为芝麻虫,为了撑起那胖胖的身体,他们长了一群小脚,更加可怖,它们带给我的惊吓绝不止一次两次。虽说火车虫的脚比它多得多,但奈何它们体型太小,永远无法对我造成威胁,除非拿放大镜去看。

概六七月份,树上就开满了紫色的梧桐花,这些花的花萼上附着着一些绒毛像极了褐色的毡帽,紫色的花衣像极了长裙,一场大雨,这些女孩般美丽的梧桐花便从树上掉落了下来,满地都是。它们待不了多久,雨一停,我的爸妈就会用那无情的大扫帚,把所有的花卷着泥水扫到一个角落,掉落的花堆成一座小山,像一个小小的坟墓。这棵梧桐陪伴我们好多年,一度是院子里最引人瞩目的景色。

但不幸的是,一个下雨的夜晚,它被雷劈到,一根成年人大臂宽的树枝,掉落在那薄薄瓦片覆盖的屋顶上,我的家人认为这棵梧桐的位置过于危险,便将它砍掉了,最后应该是到了木匠的手里。

雨天的红屋最令我难忘,下雨时,雨水总是顺着瓦片规划好的路线流下来,砸在地上,滴滴答答声音非常悦耳,但蛤蟆的叫声比雨水掉落的声音大多了。

红屋旁有一个大大的坑,坑的四周种满了树,坑里平时堆放着农民锄的草,它的水平线在村子的最低处,所以一到下雨天,它总是能被很快地注满,里面的蛤蟆叫声出奇的大,我到现在也不明白那些蛤蟆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的孩子又是怎样跑进我家的院子里的,一到下雨天,满院子都是拇指肚大小的小蛤蟆,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晚上出去上厕所,踩死几只实在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它们多到不可理喻,而且整晚在窗外吟唱,那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感到快乐的事情。

更令人感到神奇的事情是第二天早上,地上除了昨晚无意踩死的一些蛤蟆残躯外,一只活的都见不到,齐刷刷的消失了。

这样的经历从我上高中就停止了,我不再生活在红屋里,一直到现在,我都极少会回去,只有过年这样的大节日才会重新回到那个我曾生活的地方。

十几年过去了,村里的小洋楼们越来越高,越来越时髦,拥挤的情况也愈发严重,连曾经的小走道都快要被挤没了。就连红楼门前曾经的空地也被一个三层高楼占据,高度是红楼的三倍,水泥抹面的冰冷后背正对着红房,可它的正面却精致的很,像一个穿了一半衣服的失心疯,它几乎挡住了所有照向红房院子的阳光,阳光是我热爱红房最大的原因之一,眼下这种情况,我不得不对这个没有住宅限高要求的小村庄感到深深的不满,对眼前这个三层小楼冰冷的屁股唾弃。城市里的高楼林立的窒息感,在这小小的村庄留下这么多痕迹,甚至威胁到了红房,我对此感到无比失望。

但令我感到庆幸的是,红房并未成为“小城市”中的一员,但经历了几十个年岁的春夏秋冬,红砖反碱产生的白霜爬地满墙都是,几乎每一块砖都变得脆弱易碎,像一个饱经风霜、骨质疏松、头发花白的老人,不由得让人为之担心。院子里的蔬菜也因为缺少阳光,像一个个营养不良的孩子。一想到曾经开满院子的各色马齿苋花、随风飘落的杏花和梨花 ,满墙的爬山虎和葡萄藤,我一度不能接受这样的现状,那几年我不爱红房,自私的选择远离红房,却不明白那并不是它的错。

它曾陪伴我度过了无数个美好的日子,而现在它只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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