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我走来。
脸蛋还是那样洁白粉嫩,脸上梨涡依旧,个头比以前高了很多。没错,是她。
我问同宿舍和她一个班的贝贝,她是不是叫何晓?贝贝说是。她是不是有个弟弟叫何阳?贝贝说是。她是不是左撇子?贝贝惊奇的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是啊,我怎么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
回忆是一条长长的线,我一把就扯出线头。小学二年级的一天,我们正在做课堂测试,教室里静悄悄的,语文老师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生。那女生抿着嘴,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出于对新同学的好奇,我开始接近她,课后带着她一起玩,慢慢地我们关系越来越好,无话不谈。
我家附近有一所空房子,有三间房之大,木头搭建人字形的屋顶,砖头砌成四壁,墙上开着方方正正的几扇窗户,旁边是一扇小门。无人居住,倒也干干净净。
星期天我和她相约来到这空房。我们站在房子中间,边说边比划着,在这安放一张小床,那摆一张写字桌,桌上还得有一瓶鲜花,窗上还要挂上洁白的纱帘……我们兴致勃勃地“布置”着这间小屋,想象它变成我们喜欢的样子。
嬉笑打闹一番后,就顺势坐了,从口袋掏出石子开始扔抛。时间如水流,丝滑且无声,空旷的房间只有石子撞击的“啪啪”声和我俩偶尔的争辩声,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响起大人催回家的大唤声。六七岁的孩子单纯地认为岁月是一条平坦大道,一眼就看到尽头,一牵手能走到白头。
快乐的日子脚上装了弹簧,三步两跳就蹦出老远,任你迈开大步追赶,她也只是扭头看看你,毫无留恋地弹走了。那天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来上学,我以为她生病了,过了两三天她还没有到学校。一次午饭时妈妈忽然说刚搬来不久的何某某又搬走了。我心里一惊,搬走了?前几天我们还聚在小屋,她笑话我字写的难看,我羡慕她用左手抓石子都能轻松赢了我。我们还没来得及告别,还没互留联系方式,她家就搬走了,这般突然,毫无征兆。
我仔细回想着就近发生的一切,有好几次我发现她的眼眶里亮晶晶的,好似刚刚哭过。她粉嘟嘟的脸蛋上沾着白白的粉印,我知道那是粉笔头扔到脸上留下的痕迹,班里淘气的男同学经常这样欺负女生。后来听人说,她弟弟也经常被人欺负。
她家搬家的原因不得而知,姐弟俩受人欺负在某种程度上坚定了她的父母再次搬家的决心,小小的我只能想到这么多。我跑到那所房屋前,看着空空的房间,房里依然干净敞亮,窗户依然板正,我依然站在这里,她不知去往何处。
从此,我再无她的消息。
时间一滑,我也上了高中,学校离家比较远我开始住宿。就在高三开学的第二天,我再次见到了她。意外的是,她就住在我旁边宿舍的隔壁,两年多的时间我竟然没有发现。
我和她擦肩而过。
那些年我总会想起她。那段因为毋庸置疑的快乐而难忘,因为依稀意识到类似“朋友”二字在脑中隐隐浮现,而怀揣欣喜又倍感珍惜的日子,成为我有记忆以来几近最早的记忆,出场顺序让它自然而然占据了回忆席的有利位置。每当我码放新朋老友的旧事时,它总是冲我招招手,让我第一个拿起它。
我是多么想见到她。现在见到她,我却始终没有勇气去认她,哪怕只是上前问一句,你是何晓吗?我在害怕什么?怕她的记忆中早已没有我?怕彼此多年杳无音讯突然相认后无话可说而尴尬?还是怕藏在我心里的这段短暂的“友情”在她心中毫无分量?
我和她擦肩而过。
我回头看看她。不知她是否也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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