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三叔养大的孩子,按照老一辈的说法叫过继过去的。我的一家有五个兄弟,但在父亲的一家中只有一个三叔了,也可能是养不活我了,于是年纪最小的我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被堂而皇的“送”给了三叔。
因为三叔没有子嗣,所以对于对于我十分疼爱,我也由此理所当然地享受了许多我另外几个兄弟享受不到的殊荣和待遇。
三叔家比我家有钱。听父亲说,三叔卖过茶叶,跑过船,还也开过一个小酒馆。那时候酒馆对一个村里的庄稼人来说那是十分气派的。后来听说有一年打仗。打败了的几个国军落魄到这里,在三叔家的酒馆儿里白吃白喝了好一阵子,那时候虽然是败下来的兵,但有枪有子弹,三叔说,他还见到一个兵腰里别着两颗手榴弹。往后的日子,三叔就恭恭敬敬的伺候着几位兵大爷,约莫一两个月光景。村里来了十几个共产党的兵。说来也巧。十几个兵在大晌午到的时候直冲三叔的酒馆来了,当巧遇见几个国军在喝三令五的划拳吃酒,“嘭”,三叔说,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枪,就这么干起仗来了。三叔见形势不妙,同馆里的一群人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三叔说他好像听到了一声闷地巨响,后来他才知道国军想和共产党同归于尽就拉响了手雷,结果他看见几个身上带着血印的共产党人,拖着几具国军的尸体出来了,像一个大人拎着一只死了的大狗一样往地上一扔。三叔说他看见尘土灰蒙蒙的,他毫不夸张的说,像起了一阵灰尘暴。
再说说前面。几个国军那两颗手榴弹确实炸死了两个兵,三叔添油加醋的又形容了一番,但值得一提的是:三叔的酒馆就这样没了,虽然不至于倾家荡产,但也连本带利一起赔了进去了,那世道找谁评理去,三叔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如果我就这么没完没了的写三叔的创业史,那一定会使人味同嚼蜡,我们说说过继后的事儿。
我被我爹送给三叔后,三叔说我也不哭,像本来就该是他家的人一样,我那时候知道啥?我反问三叔,三叔说就知道吃,给了你一块地瓜就连蹦带跳屁颠屁颠的跟我回家了。也是啊,我活了那么大,没别的啥爱好,就是好吃,我还偷吃过娘娘庙里的祭品。
有一次,我大娘和几个婶姨在神像前的宗蒲垫跪着拜娘娘的时候,嘴里还神神叨叨的念着些什么,我躲在神像背后吃桃儿。突然我一时来了三急,就接连放了几个响屁,我的大娘和几个婶姨都大吃一惊,像一只只受惊的小雀,一个婶姨跳了起来,又跪下去,不停磕头,说道,娘娘显灵,多多保佑,我大娘和另几个婶姨也趴着不停的叩首,我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几个婶姨没懂什么意思,诚惶诚恐地不停磕头念叨着什么,我十分得意,觉得自己就是她们跪拜的神一样,也觉得她们真是蠢极了。一个屁而已,一秒,两秒,第三秒的时候我听见大娘叫了一声:“甄皮——”我边啃了一口桃儿,边应了一声“诶”,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只见大娘已经提着一只花布鞋转到了神像后面,“你个小杂种,捉弄你大娘,啊——?!”我一见形势不妙,撒腿就跑,总之用了我上辈子吃奶的力气刘翔都没那时候我跑得快,我一边跑,大娘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嘴里杂七杂八的骂着,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浮在水面,飘在云端一样,脚下生风,把大娘狠狠甩了十万八千里远,我转身看她时,大娘正“一瘸一拐”的向这边追来,右手擎着花布鞋。左脚的白袜子已经污浊不堪了。在一个巷口,我“倏”的钻进了巷子里去。就这么才躲过了大娘的“追捕”。
当傍晚回家的时候,三叔正在院子里和大娘聊着,我一看形势不妙,撒腿准备跑。“站住”三叔冲门口喝了一声,我像被孙猴子施了定身法一样,腿脚不动了。三叔站起来,走过来抓着我,像提着一只死耗子丢给猫一样,把我丢到大娘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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