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家里生意的问题,我们暂居在山上,这一住便是四年。山倒也不陡峭,更像缓坡丘陵,周边或稠或稀,尽是民居厂房。下山南行两三里路,东边的便是一处森林公园,冬日里没有郁郁葱葱的生机,相比城市里土灰色的钢筋水泥,倒也是个图清闲的好去处。
在山上,没了遮挡物的庇护,无论冬夏,风都比其他地方强劲些。尤其冬日里,寒风凛冽,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毛茸茸的耳暖也戴上,再绕上一圈围巾,仍然挡不住寒意的侵彻。纸板被刮得漫天飞舞,稍有不慎,砸在身上便是重创。人呀,缩着脖子在狂风中踉踉跄跄,举步维艰。
风来了,伴之而来的是不尽的摧残,猫狗蜷缩着身子,树木弯下干枯的枝头,临时搭架的板房翘起的铁皮房檐也颤抖个不停 ,谁也经不起这般折磨,大自然总是如此残酷。当然,冷风之中还有人头攒动,为了生计岂能苟活在暖室当中。大家裹成大粽子,守在自家摊位前,双手插在袖子里,晃动着双脚,看着车疾驰,人疾步。风更加狂肆的时候,着实扛不住了,就蹲在货物后面,暂避风头吧。生活要继续,生意就不能停歇,抽上一支烟,抿一口热水,还是要屹立在狂怒不止的烈风当中。
贪图安逸,逃避苦难,人之常情,暴风骤至,躲在空调屋里也没有什么不妥。没有谁笑话你吃不了苦,本来也没人愿意在室外冻了耳朵,刮裂双手,还拼命工作。可是为了更舒坦的日子,为了以后在二十多度的房间里悠闲地看风起雪落,这苦还是吃得。
人生就是在苦难中煎熬,风停了,太阳就会更暖了。适时,飞舞的碎纸杂屑静静地躺在地上,枯裂的枝头还有三五片叶漫不经心地摇曳。棚下终日不见阳光的房子里,走出了老人和小孩,阳光挥洒的地方,是晒暖的不二之选。市场上人逐渐多了起来,车来车往,熙熙攘攘,又是忙碌的时间。
风停歇了,人却闲不下来,时间总是鞭打着奔波的劳动者,周而复始,不曾喘息片刻。残阳西落,暮色渐浓,灰蒙蒙的天空只有朦胧的月亮,却看不见星星。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停着几辆卡车,三五成群的装卸工与雇主敲定工钱,扛起货物,一人传给另一人,从车上到车下,从车下到仓库。凌晨四五点钟时,屋外风声渐紧,嘶吼的风声里,依稀还是能听到工人们卸下的货物落在地上沉闷的声音。
六点多,天尚未见白,人们就早早起来,寒风中清扫摊位,摆出货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风来了,生活还要继续,风去了,生活也不曾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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