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 母
——平棘酒徒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农村儿里摘掉了地主富农的高帽子,他们终于熬到了这一天,他们也享受到了人民公社社员的待遇,他们也成了国家的主人,他们的孩子也能考大学了,他们的子弟也能进国家工厂上班儿了!
他们抬起了头,绽开了久违的笑脸。就在这一年,大哥学文,小弟学武都娶上了媳妇儿。
1983年,塔圪头的土地包产到户,学文,学武都分了十来亩好地;学义也分了十亩地,只是地不强,离村儿较远又在大窑坑里,从来就没种过庄稼,一直荒着。
他们终于又有了自己的土地了,春天到了,虽然迟到了,但终于到了。
学文是种地的好手,两三年经济就翻了身,粜了丰收的小麦、玉米,在乡亲们的大力帮助下兄弟俩都盖上了新房。
学文和学武的老婆也没闲着,两个妯娌的肚子也争气,每人给老李家生了两个大胖孙子。
学义的老娘也过上了好日子,抱抱这个孙子,搂搂那个孙子,整天笑得合不住嘴。当奶奶的有时也会莫名奇妙的掉几滴眼泪,儿媳们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多问。
学文知道老娘是在想那个跑到外地,至今杳无音讯的苦命儿子学义了。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呀,也知道他如今是死是活?
哥哥一直在打听学义的下落,可是如大海捞针一般音讯皆无。
这几年,山里也发生了巨变,忠义他们那个乡也通车了,虽然只是大早起来五点就走,虽然并不路过山圪崂村,这已经让忠义激动地一宿一宿睡不好。
有一天,他给慧娴说想到城里看看有什么发财的技术,致富的门路儿,慧娴也没多想就答应了,只是让他早去早回。
学义归心似箭,凌晨三点多就起来了,跑到了十五里之外,扒上了开往省城的客车,一路颠簸,晃晃悠悠到了长途汽车站。
他一边跑,一边打听总算搭上了回乡的客车,这个客车也不太顺路儿,是到邻县元氏的,而且到了元氏时,天都已经黑了。
学义下了客车。顺着肇元公路大步流星直奔肇州。
从元氏到肇州城,再从肇州城到塔圪头村还有八十多里地呢,学义愣是五个多小时就赶到了。
塔圪头村外的公路上,大杨树一排排的挺立着,巴掌大大小的杨树叶子呼啦啦地响着,好像是欢迎他这个离家多年的游子。
田地里正在拔节的麦苗,混合着野花的芬芳,弥漫在回家的长路上。
终于走近了,啊,塔圪头村儿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美,天上的星星闪烁,月光如水。
橘红色的油灯发出了温暖又祥和的柔光点亮了陌生又熟悉的大街小巷。
窗户里飘出的甜甜乡音令他陶醉,人们悠然地,聊着天,散着步。
灯火阑珊,光影斑驳,人们并未看清这个外乡的来客,到底是谁,想去谁家。
站在大门口的学文却一眼看到了学义,又觉得也许不是,使劲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还是学义。
他大声呼唤着弟弟:“学义……学义。”学义一怔,没有回答,这么多年人们一直叫他忠义,学义这个名字,自己都有点陌生了。
他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大哥,喊了一声:“哥。顿时泪如雨下,喉咙像堵住了一样,只是张嘴,说不出话来。
娘也过来了,学义抱住母亲只是哭,只是哭,学武也过来了,抱住了哥哥的泣不成声。
大哥学文说话了:“学义啊,咱娘一直想着你哩,咱娘有时黑家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咱娘总说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咱娘知道你在外面不容易,这回大队里分这个宅基地,分这个田地,她老人家都拼命给你争了一份儿。
明年秋天啊,我和学武,还打算给你盖了一处抱厦房子哩。
你看看,咱们家如今什么都有了,土地有了,房子有了,就连土改时村里占的咱家的老宅子都还给咱们了!
学义, 你不知道吧,如今咱们这的政策可好了,我们都好了,哪里也好,就等你回来了!
你要是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兄弟三个加上你的四个侄子,你说说,想做什么做不成!”
学文擦干眼泪扑通一声跪下说:“娘啊,儿对不起您老人家了,哥哥呀,我实在是回不来了!
哎!不瞒你们说,我给人家当了倒插门儿了,现如今,我连名带姓都给改了!”
说罢,抡起巴掌啪、啪、啪扇着自己的脸:“娘,你就忘了我了吧,我他娘的就不是个人,我在山里落了户儿了,娶了媳妇有了孩子了,我也不叫李 学义了,如今在山里人家都叫我:于忠义!
我可是在关帝爷面前磕了头起了誓的,大哥,兄弟,你们就忘了我吧,我是再也回不来了!
请你们和嫂嫂弟妹照顾好咱的老娘,家里的事就拜托你们了!”说罢,他以头磕地,泪如雨下。
老娘把学义拉了起来:“哎,傻小子,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你在那边也是一家子人家儿,又有老又有小,你在那里好好过,娘就放心了……
咱家的事儿,你也别费心了,有你哥哥你兄弟和你的嫂嫂侄子她们哩,我的身子骨也挺壮,什么也不用你接济……
哎,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呀,在哪过都一样,不管你姓啥姓,不管你的儿子姓啥姓,你们都是咱老李家的人……
——原创河北赵州陈明辉
——2024年4月19日——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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