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歧路,偏东去播洲,偏西去柳州。抵达衡州地界,他们将要从此分道各奔东西,前路茫茫,世事难料,这一对志同道合的朋友不知彼此是否还有重新聚首的机会。千言万语难以言表,在此即将临歧分袂之际,两位诗人当然会选择写诗以诉深情。柳宗元性格比较忧郁沉稳,不似刘禹锡乐观豁达,刘柳将在此分别,三次唱和六首诗歌互表衷情。
想到好友刘禹锡生性豪放,说话容易得罪人,情感细腻敏感的柳宗元情不自禁提起笔来,写下一首赠别诗《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
“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
伏波故道风烟在,翁仲遗墟草树平。
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
今朝不用临河别,垂泪千行使濯缨。”
回顾了上次被贬远州10年所经受的艰辛困苦,劝诫好友以后谨言慎书,不要再乱发牢骚,以免再遭祸患。这对命运坎坷,前途渺茫,英雄路短,报国无门的天涯断肠人,此一别,何日见?
冬去春来,湘江边上,乍暖还寒。刘禹锡感慨万千,与他生死与共的柳宗元肝胆相照,如今却似生离死别,悲凉如此,便回《再授连州至衡阳酬柳柳州赠别》诗相赠:
“去国十年同赴召,渡湘千里又分歧。
重临事异黄丞相,三黜名惭柳士师。
归目并随回雁尽,愁肠正遇断猿时。
桂江东过连山下,相望长吟有所思。”
此次是刘禹锡第二次被贬连州做刺史,似是天意。大雁北归,目尽天际,猿猴哀鸣,愁肠寸断。君驻柳州,我居连山,中有漓江相连,漓江的水会连接起你我的思念。柳宗元听到刘禹锡的诗,禁不住再次泪水涟涟,这次分别仿佛如生离死别一般,心中有说不尽的话。于是柳宗元又写了一首诗赠给刘禹锡:
“二十年来万事同,今朝岐路忽东西。
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
今在歧路,必定分开。假如有一天,皇上开恩,你我即使不再做官,回去做农夫也好,那时我们就比邻而居,再也不分开。刘禹锡答应了:“弱冠同怀长者忧,临岐回想尽悠悠。耦耕若便遗老身,黄发相看万事休。”
柳宗元更加不舍,再写《三赠刘员外》:“信书成自误,经事渐知非。今日临岐别,何年待汝归?”饱经沧桑的柳宗元,细细回顾自己与刘禹锡的过去,省悟许多挫折和打击似乎都是自己书生意气使然,身处逆境方知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自己与刘禹锡等志同道合的朋友纯真的友谊却与日俱增。柳宗元将自己对生活的感悟和盘托出,再次劝告好友与自己都能从梦幻中的理想王国中走出来,不要再遭受命运的折磨。人生苦短,能不能再见,只有天知道。如此沉重而痛苦的感叹,让处事多抱无所谓态度的刘禹锡虽然同样也充满忧愁,但到底要达观得多。一首《答柳子厚》“年方伯玉早,恨比四愁多。会待休车骑,相随出罻罗。”说出了刘禹锡内心的想法:柳兄啊我和你都正年方壮年,离先贤“六十而化” 还为时尚早。不幸遭遇打击,壮志难酬,空有满腹忧伤,确实还不如早点相伴逃离仕途罗网,远离官场,归田隐居,遗世耦耕。
刘柳衡阳唱别,情深义重,千古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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