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

  文/凭月临风

大黄是一条狗，我爷爷的狗。

我家祖祖辈辈的人都喜欢养狗，到我这一辈，血液里依旧流淌着爱狗的基因。

这里先说我爷爷的大黄。大黄是爷爷生命中最后一条狗，一条好狗。

父亲说，那时是在生产队干活的年代，那时生活条件不好，大黄天天吃不饱，瘦骨嶙峋，还狗呢，生产队分的粮食有限，人都吃不饱。

父亲结婚后，爷爷身体大不如从前，劳动能力不行了，也就不参加劳动了。爷爷就在家看孙子，收拾家务、烧水、蒸窝头。大黄就在爷爷的使唤下，给他当下手。孩子鞋掉了，爷爷叫一声：大黄，把鞋子给我拿过来，大黄就听话的叼过来。有些农用工具，爷爷不愿动弹，也是大黄给叼到跟前，甚至连院子的鸡们打架，都是大黄过去拉架。

大黄虽是一条狗，但是同时兼着猫的职责，它是抓老鼠能手，隔几天就会抓到一只老鼠，咬死丢掉也不会吃，这很好的保障了它的生命安全。因为那时候，有很多吃了药的老鼠从院子里、大门前经过。

大黄看家护院的本事更不在话下，来了生人虽然也会“汪汪”大叫，但从不咬人，叫停下就赶紧停下。有一天晚上，黄鼠狼竟然来偷鸡，听到鸡的惨叫，大黄窜了出来，母鸡卡在栅栏上，黄鼠狼在对面拖，大黄的出现让黄鼠狼惊了一下，最后大黄硬是把鸡给夺了下来，救回了鸡的性命，保卫了主人的财产。

大黄与爷爷形影不离，虽然爷爷非常喜爱大黄，但却从不舍得把人吃的窝头丢给它一个。“一个窝头可是儿媳妇的一顿饭，人先吃，人得干活、挣工分。”这是爷爷的原话。

大黄的伙食，只是爷爷在吃饭的时候，掰下一小块窝头分给它。尽管大黄从没美美的吃上一顿饱饭，但是看到小木桌上，摆着的人的食物却从不偷吃，连鸡们的食物都不会偷吃，大黄饿了就大口大口的喝水，清冽甘甜的井水，是我们今天都难以喝到的。

爷爷说大黄是他喂过的最聪明懂事的狗。

几年后，父亲的兄弟们各自分家单过，爷爷的身体更加不如从前，爷爷轮流到各个儿子家吃饭，吃饭的时候，大黄就趴在爷爷脚跟前，眼巴巴的看着手里的窝头或者馒头，爷爷趁着没人看见，就分给大黄吃，尽管没人嫌弃爷爷，但爷爷是个自觉的人，怕儿媳妇见了会不乐意，再说粮食也不是自己挣来的。

爷爷轮到我家吃饭的时候，会跟我母亲说，你记得给我的狗一点饭，母亲说好。

大黄就这样跟着爷爷，辗转到各家吃饭，吃完饭，就跟着爷爷或在大路上遛弯，或在大门口晒太阳，大黄跟着爷爷过着波澜不惊、朴朴素素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爷爷回家来，大黄没有跟着，母亲问大黄哪去了。我卖了！呜……爷爷竟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母亲说：你怎么也不说一声，这突然就卖了，为啥呀！

爷爷说，大黄整天跟着我到你们各家吃饭，你们养我的老是应该的，可是大黄也叫你们养，我心里不得劲。

母亲说，你看你想的可真多，一个生灵它还能不吃饭。赶紧撵回来啊，那么好的狗。

大黄这会都死了！爷爷边说边擦着泪回了他的屋。

后来爷爷和父亲描述，说大黄很有灵性，它好像预感到了它的死期。爷爷拿收狗人的绳子拴住大黄时，大黄没有反抗，抬着头，眼泪汪汪的看着爷爷，当爷爷把绳子递给收狗人，收狗人牵着它走的时候，大黄也没有朝陌生人狂吠，而是一步一回头地看爷爷，好像在说：你怎么不救我？你怎么忍心卖我？

大黄很长时间才走出了长长的胡同。

爷爷说他当时后悔了，但是男子汉说出去的话是不能更改的。

大黄拐出胡同后，他就往家走，回来正好碰见我的母亲问，就忍不住哭了。

大黄被收狗人在村头吊死后背走了，享年18岁。

卖大黄的12块钱，爷爷给他的儿媳妇们每人买了做针线用的线团，给孙子孙女们们买了袜子穿，自己一分都没花。

听完父亲的讲述，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可惜，那时候，我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上，不然我完全救下可怜的大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