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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八月初的横店,室内38度,室外40度。人走在大街上仿佛都可以熔化。虽说昨夜这里刚刚下过雨,但热气还是直面而来,不减反增,就像来横店的游客一样未曾退却。天气升温,客流升温。当气温高于周边城区后,这里产生热辐射,成为热岛,吸引更多人前来观望。
横店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把人赚足了胃口。仿古城墙围出多个拍摄场景,瞬间把这里隔成两个世界,现实和梦境。抚摸城墙,城墙外的游客人声鼎沸,城墙内的工作人员轮轴赶进度。城墙外的人比城墙内的人要多。他们的队伍不断扩张,蹲点在门口,执着地守候不期而遇,或许有某位明星的房车经过,或许正好被某位导演一眼相中。或许有很多可能,在这里,他们能做梦。他们渴望城墙内的世界,那是向往的地方。他们想跨过这道城墙,与热爱的明星一同工作。他们想跟组拍戏,被人识得,成名发光,与偶像一样闪耀。
他们不知道,城墙内到底发生着什么?他们只关心如何获得一张工作证,穿过这道墙,离偶像离梦想更近了一步。
(二)
连蔚穿着戏服蹲在阴凉的墙根处,扒拉着剧组的盒饭。从凌晨3:25集合到现在,她已经待在秦王宫十一个多小时了。准确地说,她已经有二十三个小时四十一分钟没有睡觉了。因为,她刚从其他剧组串戏换场过来,还未回过出租屋合眼。可是,她很兴奋。只因上一个剧组的副导演夸她工作卖力,演技不错,说定日后若有合适的角色会优先考虑她。为此,她给自己加了一个鸡腿,以示鼓励。
那场戏里,她演的是一个小乞丐,赚到130块。其中,每日固定片酬100块,跪戏加10块,磕头戏加20块。在现场,她跪着给女三端茶。副导演问:“那谁,导演临时安排磕头戏。干不干?”连蔚二话没说,就把头磕在石砖上,砰砰直响。起来时,额头红肿无比。为了能有镜头,她拼了。
完工时,一个老群演走过来,问道:“你今天加了多少钱?”她摸着额头回答:“加30。”老群演羡慕道:“真好。我只加了20挨打戏,还是抢来的。”
群演的基础酬劳很少,每日100块一天。但是可加钱项目很多,几乎处处有惊喜。雨戏、夜戏、挨打戏、下跪磕头戏、吊威亚、演死尸、当替身等等。只要剧情需要,都会成为他们的提升筹码,能在结片酬时讨价还价。
这不,她今天要扮演孕妇,一天400元。可谓是酬劳翻倍。早上的时间几乎都花在她的肚子上。化妆师特意为她做了特效。当连蔚穿上厚厚的戏服,像是那么一回事。
她没有演过孕妇,可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过去,她见过婶子怀弟弟的模样。在等戏间隙,她就开始揣摩如何去演一名孕妇。化妆师见着,拦道:“这场戏是一群人在逃难。开拍时,你只要带着肚子,跟着人群跑就行了。你没事,别在这里瞎折腾,小心把假肚子给跑出来了。”
连蔚连连致歉道:“对不起化妆老师,我给您添麻烦了。”然后,不再有动作。作为群演,人人都可以站出来数落她几句。
此刻,她的手托着肚子,能感觉到胶水正和皮肤粘连,闷热难耐,阵阵瘙痒。她好想把另一只手伸进假肚子里面抓挠,可是不敢。于是,她就成了一个雪球,站在烈日下,被一点点地融化。
(三)
很多人不理解。问连蔚,为何要成为群演?
她说,我想红,我想赚很多钱。
别人又说,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一行当?
她说,小时候不喜欢玩别的,就爱看电视剧。或裹一条床单学做大侠,或头插两根毛衣针变白娘子,或举着数字8当抢使,好似自己是一位特工,或拿起衣杈作船桨,想象着自己在江上泛舟吟诗。她喜欢表演,所以想成为一个演员。
可是,她没有成为演员的条件。连蔚的父亲是牌桌上的常客,从不工作。他不相信天天上班,能使家里富裕,把希望寄托在一夜暴富上。母亲是一名家庭主妇,除了在地里干活,就是在灶台边干活。她问连蔚最多的话,也不过是“饭吃了吗?”在这个家里,父母对她的要求,只是活着。
她不甘心。她要做演员,她想红。哪怕从群演做起,哪怕只是一个无名的小角色,哪怕现场被挨骂,她也想红。比起活着,成名是她向往的生活。
连蔚至今还记得,她第一次走进片场,化了一个自认为好看的妆容。结果,化妆老师看到她的脸,立马生气道:“你现在给我去卸妆。你有没有看通告,不知道自己要演死尸吗?”她委屈地当场卸妆。化妆老师把一坨黑影涂上来,直接把她的脸蛋画丑了。当时,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红。
(四)
红,是一个多么浓烈的颜色。它代表着热情,象征着乐观,富有感染力。在人群里,穿着红衣很耀眼。
连蔚在群演里挣扎。她没有违背道德,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想红。
想红有什么错?这和自知之明无关。而是勇于表达梦想。拼尽全力,只是让自己更好地活着。
或许,当连蔚把“想红”的欲望放在脸上,她也在趋向于“红”,无限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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