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儿

     

嫁儿

      儿子大喜。早早起床，给儿子熬了红枣桂圆枸杞核桃芝麻燕麦糊，煎了牛排，不为什么风俗口彩，只为了在接下去十几个小时的紧张活动中，让他有足够的营养补充身体。为儿子整理了西服大衣，看着他一件件穿戴整齐，又拿来皮鞋，儿子在门口一边低着头系鞋带一边说，我走了，你送我下去吗？我说，我下去扔垃圾，把你一起扔掉。

      于是，娘俩一前一后下了楼。待我迈出楼门，儿子已发动了车，娘俩没有对视也没有道别，就这样，我看着儿子的车离开楼门，离开了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一个“嫁”字，之所以是女部首，是因为旧时皆是女子离了父母去往夫家。而今，虽是穷尽一生的心血为儿子买房、装修和置办了一应所需，也是将儿子送了出去，独立成了家。并且，因了女孩子依恋父母多些，所以成了别人女婿的儿子自然从此离自己更远了，所以，儿子是＂嫁”了！

      如果说，嫁女儿的母亲与女儿抱头痛哭是天经地义，泪水可以一泻千里的话，那么嫁儿子的母亲，泪水是只能往里流淌的。那种痛因为深到骨髓，表面可能连一丁点淤青都看不出，但只要轻轻一碰，便钻心透骨，而泪水却只能往里流淌。

      所幸的是，整整一天，有太多太多的人和事需要照应，沉浸于忙碌与应酬中，并按着婚礼的流程举行各种繁杂的仪式，倒也淡了这份痛。

      婚礼十分顺利。天公作美，前天一场多年未遇的大雪将城市美成童话，当日竟又生生扯开厚厚的云层射出灿烂的阳光，于是在阳光灿烂的有雪的日子里，儿子拉着心爱的姑娘的手，离开了我们。他说，他有了自己的家。

      第二天，儿子带着新娘回来，于是，多了个甜甜的声音叫我：“妈妈”。不到一小时，吃了饭，整理了一大包衣物，俩人甜蜜地腻着离开了。

      忽然间，空气一下清冷起来，而房子变得从未有过地空旷。看着儿子依然被褥整齐的小床，猛然意识到今夜不用再亮灯深夜等门，明晨也不用唤他起床给他做早餐了。一时间，不知是悲是喜，泪水却终于夺眶而出……

      记得儿子多次说过，妈，我结婚后你养只小猫，它可以陪伴你。我总是说，我养你已经够了，还要养猫？明的是因为无暇，实则是害怕失去。世间的一切因缘其实都是为离而合，为散而聚，人生说到底也是向死而生。离是必然散是必定，而聚合却是有条件的，在给定的条件变化后，聚合便不复存在。这便是不可抗拒的宇宙规律。而人作为有情生物，在必须遵循宇宙规律的同时，却偏偏有了自我意识，有了离愁别绪。而在所有的这种情绪里，母爱或许蕴含的矛盾冲突最为强烈。一个女子从孩子在身体中孕育起，她与孩子之间的关联就深深地锁定了，一辈子再也解不开，但不可改变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与孩子的距离却是一点点在加大，先从身体里出来再断了脐带，断了肉体的联系，虽然你还可以抱他在怀，但随着他渐渐长大，他会走会跑会跳，便一天天走远，而你的目光却永远追随着他的背影，一辈子再也收不回来。只有满满的的祝福带着这份生物本能又抑或是作为有情生物独有的情感，永远伴随着他，直至你的生命终结！

      母爱的伟大于斯，人生的悲壮在此！

      因此，人之为人，若不能雨笠烟簑归隐而去，便不妨投入了真性情也罢。爱人就要真情相爱，亲人就要真诚相助，朋友就要交心相处，母爱则更是无怨无悔。虽然说多一份真便多一份疼，但或许这便是人生的意义，因真而疼，因疼而悟，我们的心灵因此得以升华！

      于是，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我在心里轻轻地说，宝贝，好好走，妈妈会在这里一直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