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冷,夜里落了白霜,当我早上一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花园的那些杂草变得白糊糊的。我蹬着自行车去上班,空气很冷,太阳正在慢慢升起,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我忙了一上午,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同事C小姐来找我了。
同事C:我刚刚被辞退了,因为我仍旧是不断地出差错。
我:怎么会呢?
同事C:事实就是这样,刚刚经理通知我去领完我这个月的工资,下午不必来上班了。
我:但是商场经理不会为你说情吗?
同事C:没什么用,总之事实已经是这样了。
我:真遗憾,这份工作大致上来说还好,不过以后天气越来越糟糕了,在家里面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很不错。
同事C:其实我现在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
我:我也不能。
同事C:我以为这份工作至少还可以做得更长久一些的。真是遗憾啊,我在心里面给自己预设的时间还要多两个月呢,但是,真是没有办法,既然经理和公司不能够继续容忍我的总是出差错的工作。这的确合情合理。在这份工作之前我还做过很多份工作,但是奇怪,我总是不能够做得长久,这是为什么呢?朋友A君听了我这个问题,她让我找找自己的原因。也许是吧,原因在我身上,那是因为我,嗯,也许可以这样说吧,也许是因为我向往的是一份更加自由和懒散的生活,也许这份懒散已经漫溢到了我的身上,以致于我无法适应每份工作不得不带给我的一种固定形状的,比如说是规规矩矩的长方形的生活。那种生活是有他们固定的形状的,每一条边都为你的工作划出了一条明确的规定,比如说,你不得不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因为你七点就要开始上班了,比如说,你不得不每天都要到六点半甚至是晚上七点半下班,因为你的工作很多;比如说,周三或是工作日的任何一天下了雨,你很讨厌下雨,但是还是得去上班。你瞧,它们为你规定了这么多的条条框框,对不对,这就像是把你的生活硬生生塞进一个长方形的模子里面去,你的生活不能成为其他的形状,你得放弃一些属于你自己的生活的没有什么形状的边缘。你得学着将自己变成一个在长方形模子里生活的人,你得去接受那四条边框,即使你觉得某个点使你觉得很挤吧,你也不能伸伸手伸伸胳膊蹬蹬腿使那条线变弯的。更重要的是,你觉得把自己的生活变成这个形状毫无意义,就像当我在做我自己的工作,当我晚上要一遍遍核对那堆钱的时候,我觉得这些工作毫无意义,毫无意义,那就像是人类发明出来互相折磨对方的东西。于是,我得出结论来,我根本不适合工作,是的,我讨厌工作,讨厌早上固定的钟点起床,晚上固定的时间下班,把我自己的时间都浪费在一堆烂事上。
所以,结论就是我不适合工作。这听起来很不好,对吧,没有工作我该如何获得一份稳定的收入来保证自己基本的生活呢?也许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至少还能对这个问题不在乎。不过有些人就没有我这么幸运了,他们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总是打扰他们安静孤独的生活,这个问题无时无刻不使他们感到精疲力竭,却依然没有任何策略,有效的策略。但我至少幸运一点,我目前不必考虑这个问题。我可以暂时地逃避这个问题。这个可怕的基本的问题。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如何继续你的生活呢?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但是很可惜,我在这儿是给不出答案的。
当然,我一度也很喜欢工作状态。但仅仅是当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的时候,当我还不曾开始工作的时候,我觉得也许拥有一份工作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那些人每天都穿着一身严肃的服装,脸上挂着一幅严肃而疲惫的表情,迈着严肃而疲惫的步子,在固定的时间出门和回家,他们和我不知道的那个世界发生着关系,那个世界比我身处的这个世界更神奇,拥有更多的元素和魔力,而他们身处其中,这令人羡慕,又令人向往。所以,一开始,我觉得工作一天疲惫地下班回来是正常而美好的事情,好像生活就该这个样子。但是,我太容易发现现实生活中的那些无聊的事情了。现实是如此乏味,而我们发明出来的大部分工作更像是人类彼此的互相折磨。你瞧,这就是我的看法。
我:这种看法也许对你是合适的。我真希望能够像你一样,对自己说这些无聊的事情我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不行,因为我不得不承担我们家庭的收入,工作对我来说是必要的。也许这个工作负责的事情本身很无聊又令人烦躁,但没有关系吧,只要我能挣到一小笔钱就行,我和母亲在这个冬天就不会挨饿。
同事C:也许上面只不过是我强行找到的为自己开脱的说辞而已吧。再说,我怎么能够对这一切全盘否定,说这没有意义呢?
我:也许你只是在逃避一些东西,比如说,你该为自己承担的责任。
同事C:逃避吗?
我:是的,逃避。你在逃避某种无聊的令你生厌以及害怕的东西——工作。也许是因为你现在感到自己还没有长大,也许是因为你拉着自己不让自己长大。只有小孩子才回避工作,只有还没有成熟的人才会说我不适合工作。我想这大概是由于你还是个小孩子。你也许觉得当个小孩子最安全吧,最可爱吧?不用负担责任,出了差错后,尽管大人会责备你,但也仅此而已了,他们永远会帮你处理那些棘手的事情。或者是因为你觉得一直做个小孩子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因为你觉得当个小孩子很酷或者是能够侧面说明你多么幸运,遇到的环境是多么地好使你能够一直保持小孩子的状态。但是,亲爱的C啊,你搞错了,你想要的小孩子的状态并非使你保持住了那些天真的淳朴状态,而恰恰是他们身上逃避和不用担负责任的特点被你抓住了,你看上的更多的是后面这两点。因此你时时刻刻在心里面拉住那个小人,告诉他不要成长,因为一旦成长就会破坏天性里的天真淳朴了,但你不知道,正因为如此,你同时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是怯懦和不负责任。因此你才会不断地举出例子说服你自己,说服你自己逃避工作,说服你自己对没有固定收入的生活大可以不加理睬。你总是在躲避,在逃避,逃避生活中的责任,逃避这些生活的基本问题,你觉得这应该有人替你来解决,或者是你可以哭喊着叫你母亲或者是父亲来帮你解决。但是,也许这不对,你在逃避这本应该由你负责的生活部分,而你由于一直都没有长大,你担心、害怕自己可能根本无法应付这部分的生活。但是,你要知道,也许创造你的神明在你不会对此做出逃避的时候,在你终于长成一个负责人的人的时候,神明会帮你,让你的能力生长,使你能够应付你的生活的这个部分。
你由一个小孩长成一个大人的时候,你也许心里面会觉得,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是吗?但是啊,请相信,我们总是要长成人的,我不会说长成一个大人,不,我们总是会长成人的,而。亲爱的C啊,并不是说我们要一直保持住小孩子的状态,那更像是一种懦弱的对现实的逃避吧,而是当我们长成人的时候,也依然要保持一颗纯洁的心,保持你纯洁的额头,这才是你最爱的天真淳朴应该停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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