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疏疏月又西56依瑶做伪证

篱落疏疏月又西56依瑶做伪证

姜寒云听到林佩武这句话时，她握在手里的水杯骤然从手指间滑落。那一夜北风也吹不散的惆怅化作了她眼中的惊愕。她无法想象，前天还在自己面前凶神恶煞的那个人死了?她对于他的恨，突然间就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茫然无措：“三舅，你说那个人死了?”她轻声地问。

“叫人杀死的。尸首就撇在你村村头的乱石滩上。要不是今天早上，有人去你村挖沙石，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发现不了。”林佩武看着寒云：“已经报案了，警察晌午就去你屋咧。姜永明现在的女人说，姜永明前天来找你，就没再回去。”

姜寒云叹了一口气，这口气那么悠长，似乎把她心底的仇恨全揪碎了。她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那笑很快被划出眼角的泪水替代：“我把他诅咒死了。我从小就恨他，我恨他为啥要害人?可是他死了，我为什么却想哭?”

“寒云，那个人毕竟是你父亲，你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无法割断的。”乔远寒握住了寒云的手。

“以前那个人打我妈的时候，我诅咒他。他每一次走出家门的时候，我都希望他不要再回去。这一次他真的……”姜寒云的眼泪一滴滴流了出来：“三舅，他前天是到厂里来找过我。他向我要钱还赌债……”

“姜永明咋知道你住在这儿?”林佩武看着寒云。

“是他自己找到这儿来的。”姜寒云怕舅舅佩武生气。她和依瑶进厂以前，舅舅和外婆一再叮嘱她们要躲开姜永明。若三舅知道是依瑶把姜永明领来的，依瑶非捱揍不可。

林佩武长长地叹了口气：“寒云，姜永明已经不在了，今天法医已经尸检过了。你是他女子，该回去送送他……”

“三舅，那个人有他新找的女人送他。”姜寒云不想回去。

“问题就出在那个女人那儿，那个女的给警察说，姜永明是来找你才死的。寒云，你只有跟舅回去才能取消你的嫌疑。”林佩武看着寒云：“去给领导请个假。”

“叔，我们厂有人能给寒云作证。前天姜永明在厂里打过寒云后，就走了。”乔远寒忙说。

“姜永明死亡时间是前天晚上十点。围观的人说法医鉴定，是个左撇子用刀砍了姜永明十几刀。警察现在分了几拨，有的去查跟姜永明赌博过的人，有的在查姜永明现在的女人……”林佩武刚说到这里。

“姜寒云就住在这里。”林依瑶带着几个警察推开了姜寒云宿舍的门：“那个女的就是姜寒云。”她指着姜寒云。

“你是姜寒云?”为首的警察打量着姜寒云，他的目光停到了姜寒云嘴角和脖子的伤痕上。

“我是姜寒云。”姜寒云回答着。

“你是姜永明的女儿?姜永明死了，前天晚上十点钟。”为首的警察注视着姜寒云的脸。

“我刚刚知道，他不在了。”姜寒云咬了咬嘴唇。

“你爸不在咧，你一点都不难过?”其中一个警察问。

“姜寒云恨她爸。她以前给我说过，她恨不得杀了姜永明，她整天咒她爸死。”林依瑶站在旁边没有走。

几个警察的目光都停留到林依瑶身上：“你刚才在门卫处说，你是姜寒云的表姐，你俩从小一起长大?”

“对，姜寒云从小在我屋的时候多。她有啥话都给我说。”林依瑶看着姜寒云冷笑：“姜寒云到厂里来上班不想叫她爸知道。她爸太想她咧，是我把她爸带到她宿舍来，她爸才知道她住在这儿。姜寒云为这事还和我闹翻咧。”她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佩武。

林佩武听出来了，姜永明能找到寒云是依瑶带的路。他压制不住心里的怒气，一耳光煽到林依瑶脸上：“是你把姜永明领过来的?你不知道姜永明是个二流子吗？你分明是想害寒云。”

林依瑶抓住佩武的手，她推佩武：“你又不是我爸，你有啥资格管我?我要是你，都没脸出来见人。”她最后一句话指自己母亲背叛佩武的事，她就要揪住佩武的痛处说。她恨他欺骗自己多年。

林佩武气的脸色发白，他指着林依瑶竟说不出话来。姜寒云忙扶住佩武：“三舅，你甭生气。”

林佩武挣脱姜寒云的手，他冲着林依瑶又是一巴掌：“我今儿打死你个白眼狼。”

“警察在这儿呢，你还想杀人?”林依瑶躲到一位警察身后。

为首的警察制止佩武，他看着林依瑶：“你继续说姜寒云的事情。”

“前天下午姜永明来寻姜寒云，因为姜寒云跟她身旁那个男的谈恋爱。姜永明反对，姜寒云当时就咒她爸死。姜永明一时生气，才在厂里打了姜寒云。”林依瑶指着姜寒云：“姜寒云肯定想杀死姜永明。”

“依瑶，你胡说啥呢？”林佩武指着林依瑶的手指抖着。

“林佩武，你以后不要叫我的名字，你已经跟我妈离婚咧，你就不是我爸咧。”林依瑶瞪着林佩武：“这个人肯定是来给姜寒云通风报信的。”

“我叫你长个嘴胡说！”林佩武又想去打林依瑶。乔远寒拽住了林佩武，他看着几个警察：“前天下午的事情，我们厂里还有人看到。你们说姜永明的死亡时间是前天晚上十点，是吧？”

“对。”为首的警察看着乔远寒。

“你们稍等片刻。”乔远寒跑出了寒云宿舍。

为首的警察看着姜寒云：“你恨你爸?”

姜寒云叹息了一声：“是的，我恨他。他为人残暴，是个赌徒、流氓、酒鬼……我竟然有这样的父亲?我是恨他品行不端，为害人间但我……”她还是有点伤心，从此她真的成了无父无母的人。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你脖子上的伤，脸上的伤是咋回事？”

“是那个人打的。你们见过一位父亲这样对自己的女儿吗？”姜寒云抹去眼角的泪水：“我真想，杀死他的是我。”

乔远寒把戴科长和门卫老张叫了过来。

戴科长叙述了姜永明前天打寒云的经过：“我看那个瘸子下手太狠，把这女子的头往地上磕，还骂骂咧咧。我故意叫门卫给派出所打电话，那个瘸子拔腿就跑了。这女子当时叫那个人打的嘴角流着血，腿都站不直。是我把那个娃扶回来的。”

门卫老张也证实，他确实看见姜永明出了厂门。而姜寒云再也没有出过厂门。

几个警察录完证词便离开了厂区，林依瑶跟在后面也想走。原来她下班后刚走到厂门口，遇到几个警察在门卫老张那里调查姜寒云。她故意把警察领到寒云宿舍，却不想父亲佩武也在。她做的那些事情再也遮掩不住，她便自己说出来故意气佩武。

林依瑶跟在警察身后想走。林佩武冲上去，一把揪住了林依瑶的头发：“你要跟我断了父女关系，可以。我得替寒云收拾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东西，你竟然做伪证害寒云?”他的手使劲往林依瑶脸上抽。

姜寒云看着自己宿舍门口围的人越来越多，她和乔远寒拽住佩武：“三舅，你不是叫我跟你一起回去吗？”

林佩武才压制住了心底的怒气：“寒云，你去车间请假去。”

“我一会儿去给寒云请假。”乔远寒说着，边给寒云收拾抹伤口的药：“一天三次，抹之前记得用酒精消毒。”

佩武带寒云走的时候，乔远寒又不放心，他一直扶着寒云：“回去了别忘了抹药。”

“我记住了。”姜寒云从乔远寒手里接过药：“外面冷，你回去吧！”她把自己宿舍钥匙放到了乔远寒手心：“别让炉子灭了，记得换煤。”

“嗯。”乔远寒沉默了一会儿，他把自己的传呼机放到寒云手心：“我给你打传呼，记得给我回电话。”他知道按照长安人的丧葬习俗，寒云在家里最少要呆三天。

公交车来了，乔远寒看着寒云和林佩武上了车，他的心底空落落的。他又担心寒云回去了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

姜寒云和林佩武刚走到姜家门口。土墙上还积着残雪，两株梨树伸着细瘦的枝干。家里的大门上已贴上了用白纸写的对联，从房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嚎啕声：“你咋就把我撇下咧?从今儿往后谁管我娘俩呀？”女人哭着，还似唱秦腔戏似的拉出了彩腔。

姜寒云和佩武走进了里屋，按农村的习俗姜永明应该明天入殓，可那棺材竟已用钉子死死地钉住了：“为啥不等我回来再入殓?”姜寒云看着一旁哭的难过的女人。

女人听到了姜寒云的声音。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站起来弯着腰，头往姜寒云身上撞：“我今儿撞死到你身上。你爸去寻你去咧，就再也没回来。”女人又开始哭：“是你把你爸杀咧？你这没良心的女子啊。”女人边数落着姜寒云又开始嚎啕大哭。

姜寒云却发现女人的眼神飘忽不定，明显的不安。她为何如此着急把姜永明入殓?难道姜永明的死和这个女人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