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笑

        他的眼睛眯起来，甚至微微皱了下眉。他被像阳光一样的东西刺到了，那是她的笑容 。

        他也不知道她是怎样闯入了他的眼睛。缘分么，难道。后来他想。

        这个像鹿一样的女孩儿有着飘逸的发，高挑清瘦的个儿。尤其是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像夜空里的星星。他一瞬间就爱上了这笑容，他确定。因为看着她那般纯净的笑，他甚至也跟着开心起来。就像是夏日里微风抚过草儿般的欢欣。

        直到舍友的手挥在眼前，他才恍过神来。

        “嘿，看哪个美女呢？”舍友调侃道。

他笑笑，也不答。

        这以后的几日，依然是平淡如往常的生活：上课、自习、图书馆、篮球场…只不过啊，会在演某道习题时，突然就冒出了那个灿然的笑脸，然后就没来由地开心起来。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竟可以笑得那般纯净无害。

        如果不是那个雨夜，如果不是班长急找他拿资料，也许就不会再相遇了吧。

        幸好，没有如果。

        她是喜欢雨的。淋雨、听雨、赏雨，于她都是极好的。这个美好的微雨夜，她又如何能错过。

        她缓步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也不撑伞。听着音乐，也听着雨打桐叶的声音。那样的感觉，于她是再美不过的。

        他却是匆忙的，要去交一份资料。撑着伞，匆匆地走，不时骂一句这该死的天气。

        一辆单车从他身边驶过，溅起水花。他抬头，刚想发火，却看见那个清瘦的背影。依旧是那日的棉布衬衫，碎花棉裙。微雨人独行。他讶异，她为何不撑伞呢，还这样悠闲地走，生病了怎么办呢？！

        不消多想，他疾步上前，把伞盖过她的头。

      “一块儿走吧！”他笑，有着好看的眉眼。

        “不用，我就喜欢这雨。”她虽也笑，却是客气阻拒的语气。对于莫名的好意，她总是本能的抗拒。

      “能陪你走走么？”他问，极其小心翼翼，眼睛里有怯怯又期待的光。

      “就跟你走吧，管它去哪儿呀”音乐里是奶茶好听的声音。

      “好吧，你随意。”她答。看得出来，他不是坏人。

        他们静默走着，也不说话，只有雨声滴答。

        这情致美极了，让人不忍心打扰。他突然就想起了电视剧《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她像极了流苏的温婉不语。

      “看过电视剧《倾城之恋》么？”他问。

      “嗯嗯， 真是喜欢白流苏呢，善良又婉转，有一种古意的美。”她点头，眼睛里亮亮的，似乎有星光闪烁。直直地把光照向他，说完又低下头去，吐吐舌头，固有的在陌生人面前的羞怯。

        从她亮亮的眸子里看出她的单纯，单纯的喜欢那样的倾城之恋吧。也看得出她调皮小动作里的羞怯，只笑笑，他也不揭穿。

      “嗯，张爱玲少有的柔情，倾了一座城，只为了成全两个人。虽说电视剧里是被美化了的恋情，可也美得极致，白流苏的温婉，范柳原的风情，恰到好处的相遇，不着痕迹的默契，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小说里……”他顿住，犹豫着要不要往下说。

      “小说里步步为营的两个人，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夹杂了许多世俗的考虑和犹豫，似乎在爱里都不够坚定，不够勇敢。”听他的评述，真是和自己刚看过电视剧时的感受如出一辙，有一刹那的惊异。也看得出他善意的犹豫，不想打破一个女生对单纯爱情的幻想。可好奇执着如她，看到那么美的电视剧之后，又怎会不找来小说一读。

        看到他的眉微挑，她不觉好笑，真想把手抚上去，给它调正。可也只是想想，不敢造次。

        她又习惯性的低下头去，心里暗自笑自己，今天的话莫名其妙的多。可他的眼神似乎是在引导她，说下去，说下去。也不打断自己，好像是在很享受的听着，眉眼里总含着笑意，春风化雨。

      “不是没有伤感过，可又能怎样呢，俗世如此。”她叹一声，无可奈何。

        看她皱眉，他些许不忍，“可那样也已经很好了不是么，不顾一切的相爱，奋不顾身的要在一起，这样的爱情，未免自私。做做侠骨柔情的梦可以，搬到现实里，给我我都不要，美得太不真实。揉在沉稳岁月里一粥一饭的日子，才是大美。倾城也好，算计也罢，不过是在自我保护。俗世里这样的爱情，也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听完这番话，她着实吃了一惊，不想他看似文弱，竟也如此通透洒脱，那些铿锵的字句像一簌簌的洁白花雨，一片不落的全洒在了她的心里。

        顿时豁然开朗。再望向他时，眼神喜悦而笃定。

        看她眼神黯下去又亮起来，氤氲的水汽栖在眼睑。他有一瞬间的恍然，是她么。

      “一种女子，站在风雨斑驳的桥头粲然微笑，任时光荏苒，任芳菲开落，不曾减却分毫她的风姿，她是坚定的花树，是勇敢，是永远的洁白天真，只是伫立，便成风景。”

      “田维的《一种女子》里，写的就是你吧。”他远远的看向她，似在问，又似在自语。

      “还不是我，是我欣赏的女子。”她尽量回答的云淡风轻，可忍不住心惊，他似乎能读心，不经意就看出她的心思来。

        低眉的瞬间，你能懂得，已经很好。

        遇到一个人，鲜艳而又明亮地懂得自己。这是她极隐忍的期望。

        是他么，她不禁问自己。

        再抬头望他，竟生出不真切的感觉来。脑子里石破天惊的蹦出了那本没看过的小说的书名，许我向你看，许我向你看。

        嗒嗒嗒，雨拍打着桐叶，一下重过一下，急急地落下来，颇有几分催促之意。

        他忙撑开伞来，犹豫，再犹豫，可还是伸手向她，“一起走吧？”温柔的笑里有抑制不住的期许。

      “好。”她简短一个字，用伸出的手给他万语千言的回应。

        电话不识趣地想起，他朝她歉疚一笑，然后接起，电话那头是班长铺天盖地的怨气，劈头盖脸的一通骂，他也不生气，看着她，眉眼里仍是笑。

        滴答，滴答，雨声一下又一下。

那是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