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就是一团火焰。
爱情没来的时候,生命是冷寂的;爱情来的时候,心就像炉中的煤块,通红透明,熊熊燃烧。 ――题记
梅子初中毕业就回村了。
老爸说:“一个女孩家家的,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嫁人,生娃,过日子。家里的小卖部正缺人手,你先去卖货吧!”老爸是村干部,占了大队四间房开小卖部,一间供人休息兼仓库,三间卖货。梅子是个听话的孩子,于是就做起了售货员。
那时的小卖部非常简单。折尺型的木柜台,柜台外面有两个大缸,一缸酱油,一缸醋。柜台里面有货架子,架子上摆的也无非是农户人家的应用之物,烟酒茶糖针头钱脑一类的。
梅子刚从学校出来,穿着花裙子短袖的衬衫,梳着马尾巴,带着一股清新的书卷气。梅子算不上美人,可皮肤白皙,微微一笑,腮边便浮起两个浅浅的梨涡,很是耐看。
整天守在小卖部里,很冷清很寂寞;只有中午傍晚,人们从地里回来才会买一点东西,小卖部里才热闹一点儿,梅子也会和一些相熟的人说笑几句。
梅子大婶大妈买完东西,也顺便和她聊两句。她们都夸梅子长得好看,不像个农村的黄毛丫头,倒像个城里的姑娘;梅子被夸得抿嘴直乐。大婶大妈们接演下一个节目――保媒拉纤。“梅子,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有什么条件?”“我娘家有个侄儿,挺高的挺帅的,要不你见见?”“梅子,该找婆家了,女孩最美的光景就两三年,得抓紧。”
一提这个话题,梅子便摆下脸,不理她们。大婶大妈们讨个没趣,便散了,回家还要插粥贴饼子喂鸡喂猪呢。
看小卖部有很多空闲时间,梅子也会经常想自己的终身大事,有时都把自已想痴了,任阳光从投进门口一直到爬上柜台。上学时,也有男生爱和自已逗话,也有男生给自己写过情书,但梅子看不上他们,抽烟喝酒逃课逗女孩儿,没一个好东西;他们不是真心实意地爱一个人。
梅子老爸说,要给梅子找一个吃商品粮的工作人,住在城里,那就不用下地干活去遭罪了。平日里,工作之外,逛逛商场遛遛公园,多美气!梅子却不以为然,自己是乡野篱笆上开的喇叭花,没必要非攀到城里铁栅栏上。
小福和梅子是同学,家里条件不好,虽然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但也辍了学,找了一个厂子上班。小福高高的瘦瘦的,有一点儿黑,是一个踏实肯学的好孩子。两个人同村一块长大,很谈得来。小福每次下班,都会到小卖部来一趟,买瓶冰镇汽水,一边喝一边和梅子说话,喝完就把瓶放下,省得退瓶了。
梅子知道小福喜欢自己。喜欢是掩饰不住的。上学时,梅子就能感觉到小福经常偷偷地看自己;每次和自己说话,他的语调是轻轻柔柔的,和跟别人说话不一样;一遇见自己,他的脸上就盈满了笑意……
每到下班的点儿,梅子就盼着小福来,仿佛见到他自己才真正的快乐。
傍晚时分,大妈,大婶,小孩……来了一拔又一拔,无非是打酱油醋,买包火柴,买两块糖。忙忙乎乎,可梅子心里空荡荡的,因为小福还没有来。
太阳落山了,小福没有来;彩霞都敛起来了,小福也没有来;星星开始眨眼了,小福还没有来。梅子等得在柜台里坐不住,就拿个马扎,坐在门口等。小卖部就在路旁,这是小福从工厂回家的必经之路,影影绰绰地,一个人骑自行车回来了,是小福!
梅子高兴地跑回柜台里,把冰镇汽水拿出来,启去了盖。小福进了店,咕噔咕噔地喝冰凉的汽水。
梅子连说:“慢点儿!慢点儿!”“今天,怎么回来晚啦?”
小福一身的疲倦。“今天加班来的。梅子,给我拿包香烟。”
“没有!”
“那儿不摆着吗?卖我一盒。”
“不卖!”
“为什么?”
“不为什么”梅子说,“我就不想让你抽!”
小福愣住了,幽幽地说:“梅子,以后我一口烟都不抽了……”
梅子晚上,梅子一个人躺在洁白的蚊帐里睡不着,心里又酸又甜。酸的是自己说话不经大脑那么唐突。因为梅子心目中的另一半就是不抽烟的,自己怎么那么直接地就去管制小福了。甜的是小福真听话,还说以后都不抽了呢。
乡间的月,又白又亮像一盏银盘,挂在枣树枝上。枣树正在扬花,有一种蜜甜在静夜里弥漫。
小福上是服装厂,那里面有很多女孩子。女孩儿一不上学,失去文化的熏陶,就容易失去精神追求,沦入日常的鸡零狗碎。每天描眉打鬓想入非非。
有一次,小卖部里没有别人,梅子问:“小福,你们厂里有不少女孩吧?”
“嗯,有二三十人呢?”
“她们好看吗?”
“不好看!有的人把自己画得妖似的。”
“你觉得,女孩儿怎样才好看?”
小福看着梅子,映着柜台上的烛光,他的眼眸仿佛在燃烧。“梅子,像你这样的女孩儿才好看……”
梅子一下楞住了,脸“腾”地红了。
“梅子!……”
“嗯!什么事?”梅子的声音小如蚊蚋。
“梅子!”小福没说有什么事,只是把梅子的名字又叫了一遍。仿佛是在叫梅子,又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梅子看小福那副痴傻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了。捉狭似地还了一声:“小斧子!”
“你说什么?没听清……”小福问。
“没听清啊……”梅子说,“好话不说二遍!”
梅子在心里面给小福起了个名儿,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在头脑里不断地闪现却只停留在嘴唇里面的名字――小斧子。
有人来打散酒,梅子便去找提壶和漏斗,小福见有了别人,不方便说话,便走开了……
春天来了,河水解冻了,柳树绿了,桃花开了。春天就像一个小姑娘在学梳妆,小心翼翼地,扑着勾着描着,她只敢化淡妆,浓妆不适合她,那太张扬了。柳眉桃腮,河水般湛蓝的眼波,花朵与青草混合的气息,春姑娘美得不可方物。
可小卖部周围的春天来得特别缓慢。只有几棵粗大的泡桐长出了毛茸茸的大叶子,叶子间偶尔能看到花穗,花穗的顶端,挑着一朵半朵淡紫色的花。
人们都忙着下地春耕,上午下午,小卖部里基本没有生意,梅子便坐在柜台里看小说,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小福来了,神神秘秘地,把双手背在身后。
“小福,你怎么没上班啊?”梅子问,小斧子这个名儿只叫过那一次,其余时间还是叫小福。
“今天休假,”小福把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送你的!”
是一束粉红粉白的桃花!
梅子“真漂亮!太美啦!”梅子的眼睛都亮了,“从哪弄来的?”
“孙务后面,果园边上。”“梅子,你有时间吗?咱俩去果园那边去玩?”小福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梅子多想爽爽快快地答应下来,可是出于少女的羞涩,她没敢直接应承下来。“铺子里太忙,离不开人,恐怕抽不出玩的时间……”
“不管你能不能来,四点,我在桃林等你!记住,四点!我去准备准备……”小福冲梅子笑了一下,灿烂得像桃花一样,然后就离开了。
梅子把桃花插进一个啤酒瓶里,放在柜台上。她转动着瓶子,把每一朵花都看个仔细,她们开得多热烈啊!多奔放啊!就像一团团一簇簇的火焰,昏暗的的小卖部都被映亮了,梅子觉得自己的生命都被映亮了。
在昏暗的老旧的小卖部里,一个女孩独自面对着一瓶桃花,出神地望着。多美的一幅画面啊!美得像一帧绝美的书签,被夹在岁月的书页里。
梅子并没有去赴约。后来她听说小福在桃林那儿等了很久,他准备了一包东西,那包东西到底是什么,己无从知晓。
梅子听了老爸的安排,相了亲,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城里人,生了个儿子。她就一扑心地把情感倾注到儿子身上。她听说,后来小福也结婚了,娶的是厂子里的一个女工。
其实,梅子是去赴约了。
她无数次地梦到桃林,桃花开得正艳,一片灿烂,她在其中奔跑,跳跃,唱歌,欢笑,她还牵着一个人的手呢――“小斧子”的手……
梅子 梅子 梅子 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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