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刚分开时我自然不会念着蓝天的好,天知道那时的我有多恨他,特别是夜深人静漫天的回忆接踵而来之时:
高中时的恋爱最大的敌人无非就是家长和班主任,特别是我,班主任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在监视着班级每位学生的动向。蓝天性格乖张,从来不在乎这些条条框框,而最开始我却为了维持自己乖乖的“好学生”形象战战兢兢,还对他约法三章:不许主动来找我,不许主动打电话,不许让超过十个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初听到时他震惊地看着我,再三确认我不是开玩笑后只能委屈地接受:
“萧鹿,我们俩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团伙么?”
“嗯。”
“哦......”
白天除了午休时间的短信我们几乎没有其他交流的机会,他高二,我高一,隔了两层楼的距离,下课时他便会跑到我们楼层,俩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分外满足。所幸那时我住校,他也去申请了一个晚自习的名额,为这事儿他妈妈还激动了好一阵儿,觉得儿子终于“改邪归正”要好好学习了,被我揪着不放笑了好久。
晚自习两大节课的间隙有二十分钟,用来给高三的走读生回家。这便是我们一天中唯一的约会时光:大大的操场,一半被幽幽的路灯照着,一半影藏在黑暗里,我通常都会把手缩在大大的校服里,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他会悄悄把手伸进我的袖口,紧紧牵住我,那时候呀,真是甜蜜地快要化掉了。
别看蓝天瘦小,手却永远热乎乎的。
“小宠,等你毕业了,我们光明正大地牵手走操场好不好!”
“诶蓝天你很幼稚诶!”
“好不好嘛!”
“不要!我不要毁了一世英名!”
“哼!”
“会一直牵着我么?”
“当然!牵一辈子。”
一辈子啊,真是太长了......长到充斥着数不清的变数,仅仅四个字的保质期,哪能那么久呢?
蓝天,如果能回到那时候,我便不问你什么了,宁愿和你哪怕只是多走十分钟。
长大后才发现,诺言什么的都是泡沫,经不住一而再三的冲击,风一吹呐,便散了,倒是不如抓紧时间去把握当下的绚烂美好。
现在的我,一点都不喜欢得到任何的承诺。
(17)
分手那天,我一个人坐在地板上把费列罗的底托数了一遍又一遍。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
“蓝天啊蓝天,为了站在你旁边,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可是,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把我丢掉了,那我该怎么办?”
思绪无法得到控制,满脑子都是对他愤怒的质问,他不接我电话,只能发着短信哭诉:
“我为你改变了那么多,一直都是我在适应你的脚步,我变成现在这样了,你怎么可以说不要我就不要我?”
十分钟后才收到蓝天的回复,这也是我的几十条短信轰炸后他的第一条回复,大概是被我气得不轻:“那你有想过我为了你做的改变么?”
说起来也是挺没心没肺的,我那时候边哭边想了几秒,居然一片空白:和我在一起后他不一样了么?
没敢想太久,怕蓝天又不见了,急忙拿起手机想趁机和好,没一会儿又收到一条:“算了萧鹿,当我没说,你怎么会知道,你压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不用回了,我们俩到此为止,你好自为知。”
我吓得甚至忘记了啜泣,蓝天从来没有和我讲过这么重的话,重到一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细微到每一个标点,每每想起,都会觉得胸口一凉。鼓起勇气抖着手拨了他的电话,机械的女生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把我拉黑了。
(18)
我还记得他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某个午休时间,接到一个来电,号码显示:未知。那时候年纪小,正是充满好奇感的时候,偷偷跑去洗手间接了,却听到电磁波被干扰的扒拉声和苍老带着回声的问候,叫着我的名字。我也是不争气,吓得差点丢掉了手机,在我声音中带了哭腔之后那头终于爆发出大笑声…原来是他故意用了一个变声器来吓我,那时候呀,蓝天为了“欺负”我真的是费尽了大大小小的心思。
蓝天用的是小灵通,七位数的号码加上四位的区号,我倒背如流。八年,我换了六个手机,每拿到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号码输进去。蓝天早已将号码弃用停机,那天起我也再也没有打通过它。说起来有点矫情,但是每次一字一顿的输入,都会让我对这段感情有一种莫名的仪式感,我也不知道想向谁证明我的一些态度,向蓝天,还是向我自己?
沙漏那时候总是说蓝天和我在一起之后和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却毫无察觉。
“他从来不会为谁去做他不想做的事,除了你。”
在我怎么也联系不上蓝天,红着眼睛和鼻子像兔子一样抽抽噎噎地找到沙漏求救时,他对我说。
“萧鹿,你确实让他伤心了。”
于是我也明白:如果他不想见我,那么他的视线里,便是真的不会有我了。
是的,他也是真的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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