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霜

中秋节，偶然听到河图的《明月如霜》：书一箱，酒半觞，当年只身走南洋……一去一别六七年，不觉改了旧音腔……明月光光明月光，白玉照处是故乡；浅浅一碗清江水，也慰游子苦心肠……

只觉得这一字一句，写的分明是我。十八岁那年只身来到新加坡，转眼已经八年。

初来时最大的问题是语言。还记得一个人在外面迷路的时候找到本地人问路，因为不习惯本地口音，对方无论讲中文还是讲英文，我都听不懂。还记得那时第一次离开父母，一人独自在异国他乡的无助感。而如今，朋友笑说，我讲英文时都有些许新加坡的口音了。

这里没有四季。初来的几年，最想念故乡的春夏秋冬——春天的金丝柳、白玉兰，夏天的小荷塘、稻花香，秋天的南归雁、霜林染，冬天的皑皑雪、苍翠松……

还记得春日赏花，乳燕在啁啾，春雨在呢喃，一阵风过，樱花瓣簌簌落下，拂了一身还满。

还记得夏日郊游，水库的风润润的凉凉的，我躺在树下，听山林间的蝉鸣，有大蝴蝶落在身旁。

天气转凉，秋风萧瑟中抱着一盆瓜叶菊回家，种在楼下，看着明月映照下白菊愈发皎洁如玉。

然后是冬雪覆盖了屋顶，覆盖了苍翠的青松枝丫，鸟儿都飞去了南方，只有大喜鹊还在每个清晨吵闹。

每每看到飞机飞过，都在心里悄悄想，这是飞向哪里的飞机，是不是回家的路。

有一年春节前后，我一个人走到东海岸，看着落地窗中别人家亲朋团聚、觥筹交错，我站在窗外，想要是在家乡，这里面的热闹也应当是有我的。回头望着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我。

有多少次在新加坡河堤上走过，看着一轮清朗的明月悬在河上。恍然间，又有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慨。

我的坚强独立，都给了这个繁华的城市，而内心的缠绵柔软，却仍旧留给故乡。

曾有一次和朋友谈心，我说自己仿佛柳絮，离了树，没有根。说这话时，八年的漂泊离索都萦在心头，难免愁绪无限。但转念想，柳絮是种子啊，是温暖，是希望，被风送到远方，凭着自己就能生根发芽。

今夜明月如霜，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写于19年9月13日，己亥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