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读书的女孩

“错了，不该给你读那五年大学的，说不定挣的钱更多。”父亲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拿起筷子戳了一下桌子，伸向前面的碟子，夹了一块鱼肉又放了下去，“不该读的。”

听着父亲的话，敏儿没有接话，只是把头埋进了饭碗里，“碗再深一点，让我能再埋深一点。”敏儿内心祈求道。

半夜，风从窗口灌了进来，11月份了，天开始变冷了，敏儿从床上坐了起来，趴在窗台上，捂着被子，却仍旧冻得瑟瑟发抖。

窗户下，一个弓着背，拿着铁锹的背影映入眼帘，敏儿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钟，3:15。

敏儿又望向楼下的那个背影，只见那个人杵着铁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嘴里冒出一团又一团烟雾。

敏儿往身上又拽了拽被子，“你凭什么因为一句话，辗转了一夜，楼下的那个人不比你辛苦吗？”敏儿埋冤自己道，“更何况那只是爱你的人一句无心的话罢了。”

可是豆大的眼泪还是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敏儿揪起衣角抹了抹泪水，她觉得眼泪烫脸，所以每次流泪时，总是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就阻掉，这次却没来得急，来不急……

“我知道你考得上，但是，你堂妹要读书，家里没钱给你读。”爷爷坐在床边冷冷地说道。

敏儿坐在书桌边，把手上的模拟卷翻过面，不紧不慢地解完最后一道题，抬头看着眼前那位熟悉又陌生的老人家，“好，我知道了。”然后又埋头对起了答案。

敏儿内心没有任何的波动，也知道自己无需多言，他只是来知会一声事实，高考前的两个星期。

……

敏儿高中是县城学校尖子班的学生，话不多，朋友不多，教室的角落里总能看到她一个人埋头解题的样子，书里夹着每个时间段的学习计划，包括课间的10分钟。

她常常一个人走在路边，背着一个又一个单词，偶尔看到路边的小花会蹲下来，发着呆，直到另一个人经过。

“你对读书是真心的啊～”那时候舍友们常常跟她开玩笑说。

“是吧，真心？！”敏儿低头笑着说道。

……

“你们三去讲台上把老师刚刚教的给表演一遍。”音乐老师看着敏儿，抬起下巴示意道。

那时候敏儿是学校舞蹈队的，和另外两个小伙伴是音乐课堂的活跃分子，在台上的敏儿是自在的，眼睛是亮着的……

“帮老师收拾收拾美术室吧。”美术老师下课后看了一眼敏儿，假装可怜兮兮地说道。

“好叻～”敏儿蹦着蹦着就跟着去了。

看着挂在美术室的那两幅自己的画，敏儿仰着头跟老师确认到，“老师，我不是美术班的哦？”

“哦，不是呢。”美术老师低头宠溺地看着敏儿。

“老师，”敏儿开心地转着圈，嚷着说道，“我想学画画儿！”

“学！”老师皱了皱鼻头，点头说道。

……

那是三年级的敏儿，闪着光的女孩儿。

“这次为什么考低了，不是说不准低于90分的吗！”父亲把敏儿的头按进了书本里。

尽管回家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仍旧怕得浑身发抖，她看着眼前气得青筋暴起的父亲，不知所措。

“这道题我再讲一遍，再不懂的话，你真的是，笨到无话可说了！”

“看题，看着题！”

“给我跪着，缺多少分就跪多少分钟！”

父亲的话暴风式地输出，哭累的敏儿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一个劲儿地摇头。

“把手链给我拆下来，以后不准跟她们鬼混，听到了吗？”父亲突然指着敏儿手上的手链嘶吼道。

敏儿摸了摸手上的珠子，不情不愿地拆了下来，哭得更大声了。

从那以后敏儿就再也没戴过手链了。

……

那是四年级的敏儿，眼里闪着泪光的女孩儿。

咚咚咚……敏儿听见母亲从楼下跑上来的声音，“不是说了吗，安静一点！爷爷奶奶就回来几天。别吵着他们。”母亲用围裙擦了擦手，低声嘱咐道。

弟弟们在旁边下着象棋，但敏儿并没有觉得他们吵到需要要被骂的程度，所以在母亲回到楼下后也没有加以阻止。

过了一会子，男孩儿们下着下着就又争执了起来。

这时，母亲拿着锅铲，再一次跑了上来，红着眼看着弟弟们，哽咽着又说了几句，说着说着竟当着他们的面哭了起来……

站在旁边看着一切的敏儿在那一刻深深地体会到母亲的无助。

敏儿从很小很小就意识到母亲很敬重爷爷奶奶，但敏儿很清楚这份敬重多多少少缘于害怕。

敏儿曾问母亲，“我该怎么做你们才开心呢？”

母亲说，“争气一点，好好读书。”

从那时候起，敏儿开始渐渐收敛了自己性子。

……

那是五年级的敏儿，以后只读书的女孩儿。